“碰上赵构这样的前任,赵昚简直应该痛哭流涕,本来赵构要是愿意承担责任再退位,就能留给赵昚一个清清白白的环境,让他多少能放开手脚做点什么。
现在倒好,这件事情让赵昚去做,到时候受到损失的人全都恨赵昚,赵昚想做什么都一定有巨大的阻力,很难成功,照这个样子,我都怀疑不需要我们怎么推动,南宋就会自己灭亡。”
苏咏霖把手上的报告递给了身边的田珪子。
田珪子看了之后也感到十分无语。
“这赵官家可真是只顾自己了,连继任皇帝都不管了,这……该不会是他们家的传统吧?当年赵官家的爹不就是这样坑害他的兄长的吗?”
苏咏霖想了想赵佶和赵桓的事情,便确定这是历史的重演。
人类真的总是在重复犯同样的错误,真是有趣。
“不管怎么说,我曾以为赵昚的上位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但是现在看起来,未必如此了,赵昚,也就那样了,运气好还能给南宋续命几年,运气不好,不用等到我南下,他们就能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苏咏霖连连摇头。
田珪子又看了看军事报告。
“关于周至提出的问题您是怎么想的?赔款的问题,岁币的问题,割地的问题,还有两国名分的问题。”
苏咏霖背着双手在宫殿中来来回回走了一阵子。
“赔款不是最重要的,反正是一次性的,能拿到多少就拿多少,问题不严重,岁币,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坚持原来的要求,三十万两白银和三十万匹绢布的数额,可以让他们折算成其他物资,但是总价不能少。
至于割地,我倒没有想太多,当前两国态势以淮河和大散关为国界,现在的情况,若要它割地,它怕也没有多少地可以割让了,珪子,你觉得呢?需要割地吗?”
田珪子认真的考虑了一阵,开口道:“还是有必要的,长江天堑也就算了,若是不割地,此番以后宋廷必然加强淮河流域的防御。
所谓守江必守淮,我朝若不要淮南地,岂不是拱手把战略优势让给宋人?届时大军南下还要再次攻打一遍淮南地,且是防备更加严密的淮南地,这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有道理。”
苏咏霖看了看地图,感觉此番若是不让南宋割地,现有的战果就等于全部没要。
以后打南宋不仅过淮河,还要重新夺取渡口,等于受了二遍苦,遭了二遍罪,还要损失一批兵马,得不偿失。
若是此番可以坚持获得淮南地的一部分,就能彻底巩固大明国对于南宋的战略优势,会让南宋非常难受却又不得不忍耐。
在这样的状态下,南宋想要不犯错误,难度会很大很大。
于是苏咏霖坚定和想法,决定让南宋割让淮南东路给明国,作为战胜者应得的东西。
对此,田珪子认为这对南宋下手太狠,估计他们会反复扯皮,不利于大明速战速决快速逼降南宋的战略目标,所以,不如降低一些岁币方面的要求,以此获取淮南东路作为最重要的战利品。
如果南宋方面答应割让淮南东路,那么在岁币上做一些让步未尝不可。
苏咏霖思考之后表示可以,并且决定授权给前线,让他们和南宋方面灵活谈判,只要南宋方面答应割地,岁币方面可以酌情减少一部分。
最后还剩下一个名分问题。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好比西夏和高丽两国,都是明国的藩属国,名义上他们各自的统治者都只是国王的名分,需要对苏咏霖称臣。
苏咏霖领导明国,对他们拥有宗主权,他们统治国家的法理基础在名义上是来自于苏咏霖和大明国的,没有苏咏霖的册封,他们这个国王就做的名不正言不顺,国内的野心家就会蠢蠢欲动。
而南宋一开始和明国是平等对待的,双方是朋友,没有上下高低之分,明国承认宋国的平等地位。
但是这一次南宋战败了,证明了南宋国力不足,不配和明国平起平坐,所以这样说起来,南宋方面应该接受明国的地位更高而他们自己的地位更低这一现实情况。
而在苏咏霖的考量中,对南宋更强力的压迫将促使南宋内部的矛盾更加激化,促使南宋统治阶层更快的向底层转嫁危机,这将有助于复兴会在南宋的展和壮大。
南宋会在激烈的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和社会矛盾之中走向分崩离析,其统治正统也会彻底毁灭在激烈的内部战争之中。
届时,明军的大军南下和彻底的清算将为江南地带来新生,他们将扫清一切南宋留给江南的残暴统治和遗毒。
这将符合明国的核心利益和苏咏霖的政治思想诉求。
经过思考,苏咏霖决定要求南宋对明国称臣,要求宋帝赵昚接受他的册封,要求宋国成为明国的属国,将统治法理拱手相让。
理由其实也很充分——金国可以,明国也可以。
我能灭你的国,就能要求你臣服,你不臣服,那就打到你臣服为止。
整理完了要求之后,苏咏霖笑着对田珪子说道:“也不知道那么多要求,南宋方面是否愿意全部接受。”
田珪子对此倒没有什么担忧。
“他们是败者,没有不接受的资格,他们若是不接受,那我朝就大军压上,围攻临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接不接受。”
苏咏霖点了点头。
“说得好,胜者对败者从来不需要怜悯,尤其是这群自作孽不可活之人……唯一让我觉得有点可惜的是刘錡,这样一位抗金名将就这样死了。
当初他是怎么样把金国铁骑打败的呢?我真的挺想知道的,所以我还以为他能等到我覆灭南宋,为我所用的那一日呢。”
田珪子闻言,心念一动,稍有些犹豫,但是又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
略一思考,田珪子便缓缓开口道:“陛下,我以为,我朝并不需要对南宋的文臣武将们有太多的期待,不管他们的名声多大,官声多好,都不用期待。”
苏咏霖转头看向了田珪子。
“此话怎讲?”
“他们真的会认同我朝……我们复兴会的理念吗?我们要做的,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而他们,都是旧时代的受益者,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享受着丰厚的俸禄,享受着平民百姓的血汗,他们会接受复兴会要做的事情吗?
我以为,只有认同复兴会、加入复兴会的,才是咱们自己人,咱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才是最可靠的人才,幼安这样的人,我不否认会有,但是,又会有多少呢?
南宋的体制,是极其腐败残暴的体制,将所有精英上等人笼络在一起,一起分食底层百姓的血肉,不管那些南宋官员有没有同情过底层百姓,他们也从未将之付诸行动,从未反思。
他们或许从未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和普通百姓是同样的一类人,他们从未觉得彼此都是平等的,对于这样一群人,陛下没有必要期待。
大明朝能够建立,能够覆灭金国,吞并金国,靠的不是他们,我们不是靠他们走到今天的,我们靠的是自己,靠的是自己的勇气,坚持,还有陛下的英明领导,与他们何干?”
田珪子的话让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期待,或许只是历史情怀的折射而已,对于那些曾经在书本上的人们的情怀。
他相信这些纸面上的人们也曾有过一段丰满的人生,他很想知道这群人在此时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铸就了不朽的诗篇。
仅此而已。
不过田珪子的一席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期待是多余的,这种情怀是毫无道理的。
他们是陌路人。
他是新时代的引领者,而他们,是旧时代的卫道士。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于是苏咏霖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又会有多少呢?幼安,人中之龙,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他可是主动抛弃了荣华富贵举兵反金,现在又为了复兴会的事业抛弃了个人的享受,背弃了儒教学说,此等人杰,世间能得几回见啊……”
田珪子于是语气坚决的进言。
“所以,不管他有多大名声,不管他有多大的才华,他如果不认同复兴会的理念,就是敌人,甚至是更加棘手的敌人,需要干脆彻底的清算掉!绝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