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錡呕血昏迷这件事情,留守众将虽然惊恐,但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出力气整顿军队。
于是按照王方的要求,宋军众将勉勉强强安抚住了军心,让士兵继续留守扬州,布置防务。
但是这远远不够。
刘汜战死了,魏友战死了,王刚战死了,两万军队全军覆没。
战斗刚刚开打,战局不甚明朗,结果刘錡就痛失两名勇将和侄子以及两万算是不错的军队,这给宋军的士气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打击。
而且刘錡自己也呕血晕倒,病情陡然加重,扬州城防更加不妙。
所幸刘錡之前的布置还算是妥当,扬州已经成为了相当不错的战争堡垒,明军就算想要强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明军先锋没有头铁攻城,很快退走了。
第二天正午时分,刘錡悠悠转醒,卫兵立刻把消息告诉了王方,王方大喜过望,立刻前来看望刘錡,打算向他讲述这段时间内生的事情。
王方抵达刘錡病房的时候,刘錡正在病榻上流泪,王方见了叹息不已,就安慰刘錡,让他不要为了刘汜的事情过多的伤感。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吾辈参军之人,马革裹尸还本就是命数。”
刘錡连连点头。
“对,将军百战死,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为刘汜哭,人上了战场,就要做好马革裹尸还的准备,我是在为大军哭,为大宋哭,也为自己哭。
因为我的指挥失误,使得两万大军覆灭,大宋惨遭战败,人心浮动,扬州危急,镇江危急,一旦让明军通过瓜洲渡直抵江南,我……我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陛下因为信任我,朝廷因为信任我,所以才把镇江府那么重要的前线之地和军队交给我来统领,但是我却给他们回报了一些什么呢?”
刘錡继续流泪,满脸愧疚。
王方听了,默然无语。
少顷,刘錡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王方坐在他的病榻边上。
“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人可堪大用,你要严守扬州,绝不可让扬州失守,扬州一旦失守,江北必然沦陷,镇江府也难保,单单只靠水师,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啊……”
王方立刻表示自己会竭尽全力守城,绝不让扬州失守。
刘錡点了点头,又叹息道:“我现在不仅担心扬州,也担心瓜洲镇,更担心瓜洲水师,瓜洲镇不保,则扬州就成了孤城,镇江危急。
而水师若是不能击败明军水师,扬州成为孤城,一样无法保住镇江,镇江一旦失守,则江南危险,明军就能长驱直入……临安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之前就有确切消息传来说赵构给镇江府批了两万援军,都是精锐的三衙禁军,刘錡还为此感到高兴,觉得镇江府有了两万援军的话就一定可以守住。
结果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援军的身影。
援军呢?
“三天前说的是还有三天路程,但是昨天又说还有三天路程,也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说辞,说不定他们早就到了,但是不想来!将军,我看那些临安禁军就是怯战,就是不敢来对抗明军!”
王方非常生气地说道:“明明说好了来支援,若是两万禁军抵达了镇江府,咱们也不用如此捉襟见肘,只用一万兵守扬州,只用一万兵支援王刚将军,那些混账的禁军,这次要是能活下来,我非要找他们去算账不可!”
“不要冲动!只要粮食足够,一万兵足以保住扬州,可问题不在于此。”
刘錡缓缓道:“咱们这里一旦落入颓势,则扬州孤城难守,镇江府也保不住,镇江府一旦出了问题,下游的建康府也非常危险,而且我对王权丝毫没有信心。
王权那种人,你说,一旦我战败的消息传过去,他难道敢于带兵来救我吗?我早就派人去请求他的支援,他到现在可有一兵一卒来救我?
我与他分明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难道连这样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吗?我是真的不相信,那他为什么不来呢?呵呵,说来可笑,明明大宋还有那么多军队,为何我却感觉自己在孤军奋战呢?”
王方对此深感悲愤,却无可奈何。
刘錡接着又说道:“明军战力太强,我根本没想到,王刚的一万兵和刘汜的一万兵都算是精锐了吧?野战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居然被他们全部歼灭,可见明军野战能力之强,绝不亚于三十年前的金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与之野战。”
“属下明白了。”
王方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
刘錡长叹一口气,幽幽道:“可惜我已是风烛残年,若是三十年前……不,哪怕十年前,就算会战死沙场,我也要真刀真枪的与明军战一场,可是现在,我老迈无力,怕是要辜负陛下的托付了……”
“只要属下一息尚存,绝不让明军过扬州城一步,还请将军放心休养身体,一切交给属下!”
王方承担起了扬州城防的责任,调兵遣将安排防务,设置一线守城部队和预备队,派人训练城中壮丁以备不时之需,竭尽全力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明军方面没有选择开始攻打扬州城,而是包围了扬州城。
周至判断扬州城太坚固,强攻很难拿下,所以决定另辟蹊径,主力包围扬州城,然后派兵直接南下,夺取了瓜洲镇。
瓜洲镇是瓜洲渡江北渡口所在地,宋军守军数量不多,轻而易举就被明军夺取。
接着明军又很快攻克了港口,在港口架设投石机和床子弩,抛射雷神炮、射大火箭攻击港口内宋军水师战船,取得了一些战果,逼的港口内的宋军水师全部离开了港口。
接下来,就到了周满城该出场的时候了。
四月初十上午,周满城率领明军内河水师与刘錡麾下的瓜洲水师正面相对。
明军以数量的优势对抗更加熟悉水文且操船经验更加丰富的宋军水师,双方在长江沿岸展开了一场非常激烈的对决。
战斗一开始,宋军水师就试图使用切割包围的战术,试图利用他们更加丰富的水战经验接近明军船只,将明军船只分割开来,以实现局部的以多打少,用撞击、拍杆和跳帮战术逐渐击垮明军水师。
而明军水师的应对策略也非常明确。
等宋军水师接近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范围之后,明军水师集体射大火箭。
水战用床子弩射粗大且装药量大大提升的大火箭向宋军船只呼啸而去。
因为射量大,射击面并不宽广,单位区域内宋军战船的数量比较大,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军的大火箭纷纷击中了宋军战船,只有少量落水未能成功击中宋军船只。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串连环爆炸。
正在奋勇向前的宋军水兵们本以为这只是惯例的床子弩带大箭,没什么特殊的。
等大火箭击中战船了他们才现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在冒烟,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借助床子弩,明军在拥有火炮之前就提前拥有了可以实现火药武器相当距离远程攻击的手段,虽然说精准度不怎么样,威力也不可能强到足以远距离摧毁南宋水师的地步,但是多多少少是一种威慑。
火药的爆炸带来的不仅是巨大的响声,还有相当的破坏力,当其中的一些南宋水师战船已经被炸的开了好几个口子,甲板上全是破碎的木板和受伤、战死的水兵。
南宋水师对于明军新式火药武器的出现毫无心理层面和实际层面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