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寻笙望窗外看去,太阳已经很大了,蓝天通透,白云浮动在远山之上。这么好的天气。
本来,岑野和她约好,两人一起去京郊爬山的。她又望向放在脚边的双肩包,连食物和水她都准备好了。
那便一个人去。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半东西,背起包出门。
赵潭他们要么出去玩了,要么在房间里堕落。可许寻笙不可能叫上谁一起。哪怕是乐队同伴,孤男寡女她也会觉得不合适。她没有戴墨镜,只带了顶帽子,离开基地,上了公交车。车上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人认出她。等到了十渡景点门口,倒有几个年轻游客多看了她几眼,她侧身避过,一个人进了景区。
人人提到北京,想到的都是高楼大厦,繁荣热闹,很少有想到什么自然景观的。许寻笙也是今天亲身来了,才知道京郊还藏着这么一片山清水秀、巍峨壮观的景色。
尽管还未到夏天,炽亮的太阳,已照得人晃眼,通体热。今天是工作日,游客很少。许寻笙沿着登山步道,不疾不徐地走,旁人走一小时的山路,她若无其事地踱了两小时,到了片小山丘坐下。
山丘上几块天然巨石,形状嶙峋,是一处天然的观景平台。好在旁边还有几棵繁密老树遮阳。许寻笙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东西,然后静静望着远方。
天空太蓝了,无边无际,只有一两朵浮云,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数座山峰隔谷相望,绿意繁密,偶尔有鸟飞过,更添寂静。还有几根宛如巨人般的石柱,矗立在对面的山坡上。就像是远古神邸留下的遗迹。
亦仿佛天旷地阔间,此时此地,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许寻笙感觉到了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从未感觉到的彻底宁静。她不被人打扰,只有一颗心,安宁真实的跳动着。没有比赛压力,没有名声,没有金钱,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小野带给她的那些来自心灵深处的狂喜、冲动、失落和不安。只有她一个人,清清楚楚,无牵无挂。像从前那样,一身轻松,也没有被小野拉进这个世界里,多好。
可当她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却还是会想起他。想起他刚才在电话里,轻笑着说“亲一下”。想起他最近的眼神,那眼神已不似以前的澄澈,却更加深刻复杂。她想自己原来亲眼看到了一个男孩从男人的蜕变,一个普通人到巨星的旅途。其实这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吧。
但这一路走来,虽然他变得很忙,虽然他的很多心思开始在人气上,在合作商,但待她又有什么变化?从那天听她唱那歌时双眼含泪的男孩,到今天随随便便一个代言费就是千万却缠着她在电话里亲亲的人……并没有真的改变。
闭着眼的许寻笙嘴角慢慢弯起。
可为什么,心里总还是会感觉到不安呢?尽管许寻笙不想承认,因为这种感觉在她看来,是不理智也没有任何缘由的。可竟无法控制。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一次,怕重蹈覆辙?毕竟与徐执比起来,小野更年轻,性格还更冲动。
还是因为现在找上他的单独代言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少的和其他人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离她,离他们都越来越远了吗?
还有个问题许寻笙一直不想去问,因为她从来都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可如果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越来越有探究,而网络上一旦有什么对他们扑风捉影的消息,也会令许寻笙心头一紧……那么她就会无法抑制地想到一个问题:今后他们俩的关系,到底要怎么维系?什么时候公开?
小野现在正是一步登天的时候,谁都知道不能传绯闻。即使没人提起,小野也没提,但公开恋情,无疑是把他狠狠地拽下来。别说岑野是否愿意,她都不舍得。
继续隐瞒下去?隐瞒到什么时候?而且随着小野越来越红,她势必要被隐瞒得越来越深。甚至以后,见一面都会变成很难的事?呆在同一个乐队里,是否也会变得不妥。
依许寻笙的本性,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爱情若不能坦坦荡荡,自在舒服,多少甜蜜都会变成不甘和痛苦?就像她以前和徐执一样?
这问题无解,一想便是心烦意乱,丝丝缕缕缠绕。许寻笙深吸口气,按下不管,睁开眼。
天空、远山、溪谷和树木全都寂静无声。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幕天席地之间。可许寻笙有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已隐隐感觉到了,今后自己和岑野之间的困难,会有千重万重。尽管还不知道那些具体是什么,可她明白,会有很多事即将到来。她虽性子清简,却也不单纯,同时也能想到,会有一些人,不愿意看到小野继续这么掏心掏肺地爱她了。
思绪至此,许寻笙意外的现眼眶竟有些湿热。于是她慢慢睁大眼睛,按耐下去。心想,她才不管,她也不理,除了小野。只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她谁也不会去搭理。
——
岑野又哪里会知道,许寻笙心里会有这么多的担忧。今天于他而言,依然是星光闪耀、众人瞩目、新鲜有趣。新的广告拍摄了一整天,执镜者是国内一流摄影师和商业广告导演,跟着他们,岑野也学了不少新东西。从清早时,导演一直蹙眉;到傍晚时,人家一见他就笑。岑野心中也自有份得意——只要自己用心,又怎么会做不到?他就是要拼命,哪怕现在已经真真切切感觉到红了,那只是个开始。他就是要一路大红大紫下去,让所有人都彻底敬仰彻底服气!
拍完了,散场收工,刘小乔打岑野去休息一会儿。他回到贵宾休息厅,旁边还有两个主办方的年轻姑娘做助理,给他端茶倒水。她们看岑野的目光,都是羞涩闪光的。对于她们的殷勤的、小心翼翼的伺候,岑野只是微微一笑:“我没什么事需要你们帮忙,你们也去休息吧。”
两个姑娘连忙说:“没事的小野,我们不累。”
岑野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可是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俩顿时笑了,是那种完全被男孩的一个小动作一句话都给打动了的宠溺的笑,连忙说:“好的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我们就在隔壁,有任何需要叫我们。”
岑野点点头,看着姑娘退出去,带上门。偌大的金光灿灿的休息厅,就剩他一个人,归他一个人,没人敢进来随意打扰。他心中忽然有些百味杂陈,想起之前每一次演出,和兄弟们挤在黑暗或是狭窄的休息室里,满是别的乐队留下的烟味和体味,等待演出到来。
现在也不知道坛子在干什么。他今天来录制这个价值1000万的代言,大家也都知道了。至少面子上,也都没说什么。能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