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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雾锁归途（第1页）

郑家凶宅一战带来的疲惫与创伤远超预期。王二狗指尖深可见骨的伤口，虽敷了云清朗特制的金疮药，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脉搏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更深的痛楚来自灵觉深处，如同被那黑洞凝视灼伤后留下的烙印，久久无法平复。他时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涔涔，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那超越听觉极限的凄厉尖啸，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棺椁图案，那纯粹到极致的死寂凝视，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灵魂颤栗。云清朗内伤更重，强行逆转气血催动本源，几乎伤了道基本源，他脸色依旧苍白，咳嗽时胸腔带着沉闷的回音。那件紫色云纹法衣沾染的血迹虽已洗净，却仿佛仍透着淡淡的腥气。两人默契地不再多提那一夜的凶险，但彼此眼中深藏的凝重与一丝后怕，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解忧斋暂时闭门谢客，挂出了“东主有事”的木牌，门可罗雀的冷清与之前的喧嚣形成刺眼对比，也昭示着风暴前的短暂死寂。

王二狗坐在昏暗的里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粗糙的布料带着秦阿婆残留的微弱气息，勉强带来一丝心安。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蒙尘的樟木箱子上。那是秦阿婆留下的遗物，他从未打开过。秦阿婆临终前，浑浊的眼中带着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复杂，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嘱咐：“不到山穷水尽……莫开……莫寻……旧债……”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箱子里锁着的不是物件，而是某种禁忌的因果。“玄真大师”那张人脸棺椁的手法，阴毒诡谲，带着浓烈的南洋邪术与西南巫蛊融合的痕迹，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古老中土的邪异，绝非普通邪修能掌握。秦阿婆口中的“旧债”，是否与这有关？秦阿婆沉默寡言的过往，是否就埋葬在这片深不见底的迷雾之中？无数疑问在他心头翻涌。那口箱子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压力，让他既渴望探寻，又本能地感到畏惧。“阿婆……您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这玄真……又是什么来头？”他无声地低语，指尖在道袍上收紧，指节泛白。灵觉天赋在一次次生死边缘被磨砺得更加敏锐，却也让他对未知的黑暗感知得更加清晰。那阴影并未因郑宅失败而退却，反而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暗处调整着角度。下一次的袭击，必定更加致命，更加难以防范。

云清朗的状况稍好一些，但眉宇间的疲惫挥之不去。他仔细擦拭着那柄在郑宅一战中灵光尽失的桃木七星剑，剑身上的雷纹变得暗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他小心地将剑收入一个特制的紫檀木长匣中，又从一个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枚非金非玉、颜色深紫、边缘镶嵌着古朴云纹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篆的“令”字，背面则是一个繁复的八卦图案。令牌触手温润，隐隐有微弱的灵光流转。这是师门信物——紫霄云令，见令如见掌门。云清朗摩挲着令牌，眼神复杂。秦阿婆当年将令牌交给他时曾言：“此令可通山门，亦可求援于几位与师门有旧谊的隐世前辈。但人情用一次少一次……非到万不得已……”他当时只当秦阿婆是谨慎，如今回想，不禁感慨万千。师门似乎藏着一段不愿触及的过往，而“玄真”的出现，正将这过往的血痂狠狠撕开。“师兄，我们必须回去。”王二狗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紫霄云令上，声音低沉而坚定，“靠我们两人，对付不了那东西。下一个‘郑家’，可能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他的灵觉隐隐不安，仿佛有冰冷的丝线缠绕在颈项，无形的杀机正随着时间推移缓缓收紧。

云清朗收起令牌，重重点头，眼神决绝：“此地不宜久留。那玄真手段诡异，难保不会循迹追来。我们收拾一下，即刻动身！”目标直指王二狗记忆中那片位于西南莽莽群山深处的师门故地——雾隐山，归云观。路途遥远且凶险难料，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生路。

两人轻装简行，只带了必要的法器、符箓和一些干粮。王二狗背上了那个沉重的樟木箱子。秦阿婆的嘱咐犹在耳边，但“山穷水尽”四字已如利刃悬顶，由不得他犹豫。云清朗则将紫霄云令贴身藏好，这是他们叩开山门寻求外援的钥匙。他们选择了最不起眼的长途绿皮火车，混杂在拥挤的旅客中，希望能避开可能的耳目。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单调的“哐当”声，窗外景色飞速倒退，从繁华都市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最后是连绵不绝的墨绿色山峦。车厢里充斥着各种气味：汗味、泡面味、劣质烟草味，还有孩子的哭闹声。王二狗靠窗坐着，闭目养神，看似休息，实则灵觉如同最警惕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车厢内外的每一丝异常气流，每一次乘客不经意的目光停留。云清朗则拿着一份皱巴巴的地图，低声和王二狗讨论着下火车后需要徒步进入的深山路线以及可能遇到的险阻。

旅途的前半段风平浪静。就在两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以为暂时安全时，异变陡生！火车驶入一段漫长的穿山隧道，黑暗瞬间吞噬了车厢，只有车厢连接处微弱的指示灯发出惨绿的光。王二狗的灵觉猛地刺痛，如同被无数钢针扎入脑海！一股熟悉的、阴冷死寂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车厢内所有的气味和声音！他豁然睁眼，低喝：“小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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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整列火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尖啸着盖过了所有惊叫！“哐当”声消失了，车轮似乎脱离了轨道！车厢内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部熄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只有乘客们粗重恐惧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在黑暗中弥漫。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如同实质般包裹住每一个人，冰冷刺骨！

“鬼域！”云清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指尖亮起一点微弱的金光，勉强照亮了他和王二狗惨白的脸。“这不是普通的隧道！是有人用大法力强行扭曲了空间，将整列火车拖入了阴阳夹缝形成的鬼域之中！好大的手笔！”

王二狗强忍灵觉被疯狂撕扯的痛苦，试图感知邪气的源头。然而这鬼域之中，气息混乱驳杂，那阴冷的死寂无处不在，又仿佛无迹可寻，如同置身于粘稠的墨汁之中。突然，他旁边座位上一个一直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睛在云清朗指尖微光的映照下，变得一片漆黑，没有眼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身体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猛地扑向邻座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啊——！”妇女发出凄厉的尖叫，孩子吓得大哭起来。混乱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黑暗中，不断有人发出非人的嘶吼，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人！恐惧如同病毒般爆炸开来，车厢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自相残杀！

“是怨气侵体！”王二狗咬牙，“这些人被鬼域中浓郁的怨气瞬间侵蚀了神智！快制住他们，别伤人！”云清朗当机立断，手中金光暴涨，化作数道细小的锁链，射向几个扑得最凶的被附体者。锁链缠身，那些被附体者动作一僵，发出愤怒的咆哮，拼命挣扎。

就在这时，王二狗的目光猛地钉在了对面车窗玻璃上！那漆黑的玻璃如同镜子，映照出混乱的车厢景象。但在那景象之中，一个模糊扭曲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车厢顶部！那身影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黑色雾气中，看不清面目，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旋转着的漩涡！与那人脸棺椁上的黑洞如出一辙！冰冷、死寂的凝视，穿透了现实与镜像的界限，牢牢锁定了王二狗！

“是他！”王二狗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灵觉疯狂报警！那漩涡般的双眼，带着恐怖的吸力，要将他的灵魂都拉扯进去！那感觉，比郑宅时更加清晰，更加无法抗拒！对方甚至不屑于亲自出手，只是隔着空间操纵着鬼域，玩弄着蝼蚁！

云清朗也察觉到了那恐怖的凝视源头，他猛地看向车窗，同样看到了那悬浮的扭曲黑影，脸色剧变！他毫不犹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手急速结印！一个金色的护罩瞬间将他和王二狗笼罩在内！护罩与那无形的凝视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剧烈波动！

车窗玻璃上，那黑影似乎动了一下。一只由纯粹黑雾凝聚而成的手，缓缓抬起，对着王二狗和云清朗的方向，轻轻一指！

噗！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