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息一声,“江山社稷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个道理,母妃比孩儿更加懂得。宗正大人到底为我大齐国做了多少贡献,孩儿不是不清楚,可是,他这么些年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到处搜刮好处而已。宗正府是管制皇亲国戚的,而皇亲国戚又大多骄纵,少不了犯一些小错误。宗正大人利用他们对他的畏惧之心,大肆敛财。母妃,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情,孩儿也会对宗正大人下手的。”
少年皇帝的话让薄太妃十分吃惊,她一直忙着和弥勒教联系以及和董王妃斗,确实没有注意到堂堂宗正大人竟然做了那么多让大齐国蒙受损失的事情。
少年皇帝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对薄太妃道:“母妃,孩儿已经答应您暂时不追究弥勒教的责任,只处罚了宗正大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薄太妃看了少年皇帝一眼,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的傻皇儿,你又如何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大齐的天下得来不易,守着更难。对于你这些年的辛苦,母妃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你的成长,母妃也很是欣慰。可是,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皇儿,你需要有人帮你。”
薄太妃忽然温情的话语让少年皇帝还有些不适应,他对薄太妃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不过孩儿希望母妃更多的关注自己的身子,只有您健健康康的,孩儿的心里才会踏实。大齐的江山有孩儿呢,母妃为了大齐的天下操心了一辈子,可以多休息了。”
薄太妃忽然敏感起来,“皇儿是怪罪母妃管太多了吗?”
少年皇帝摇头,“小时候会有些不理解母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皇儿也看得多了,对于母妃的爱,孩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薄太妃喃喃自语,“宗正大人被流放边境,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检讨。不过,皇儿,这样的惩罚对他是不是太重了?”
皇帝摇头,“皇儿也是思考多时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母妃不要再多虑了,先回宫休息吧。”
说罢,唤了宫女来带薄太妃回宫。
薄太妃被宫女搀扶回宫后,心绪一直不安稳,宫女们以为她是身体又有异样了,正要传御医,却被薄太妃打断,“御医看了无数次也不见什么效果,后日就是菩萨的生日,哀家去拜拜佛即可。”
两日后,薄太妃乘了马车,选了最僻静的一条道路往寺庙行去。
来到寺庙后,薄太妃按部就班地上香、礼佛,宫女们跟在其身后,待薄太妃礼佛完毕,宫女也相继礼佛,十分虔诚。
宫女们正在礼佛时,一位年过四十的方丈走到薄太妃身旁,碎碎念了一些让宫女们摸不到头脑的话,接着又道:“太妃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要多加注意才行。”
薄太妃听闻,略显慌张,“大师,哀家不是不想注意,是有太多劳心劳神的事情纠缠哀家,药也吃了许多,御医也都整天候着,可还是觉得精神欠佳,病情未好。”
方丈道:“所以佛让我来渡你。”
“如何渡我?”薄太妃眼神有一丝闪躲,但还是故作镇定,偷偷瞥了一眼宫女们。宫女们都看着大师,一副虔诚真心的样子。
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道:“太妃请随我来。”
宫女们要跟着,薄太妃伸手制止,让宫女们在这里候着即可。
方丈引着薄太妃绕过佛堂,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菩萨都是薄太妃叫不上名儿的,因为房间狭小,又有那些或威严或微笑的菩萨在,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森恐怖。
“他在哪儿?”薄太妃受不了这种气氛,径直问。
方丈脸色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太妃请随我来。”
方丈走到那尊一身黑铜的欢喜佛旁,轻轻转动了一下欢喜佛下的连坐,滴滴塔塔的声音传来。
透过从窗外折射进来的一束光线,薄太妃才看清楚欢喜佛的背后是一个门楣,方丈引着薄太妃进入门楣,才看清楚里面的模样。
里面是间宽大的房间,四周封闭,唯有与欢喜佛相连的门口位置能够通风。里面点着数十盏油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很明亮,赤黄色的光芒更添了几分神秘和温暖。
东方仇看到薄太妃来了,激动地上前,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对薄太妃说。忽然看到薄太妃身旁的方丈,才停下了脚步,对方丈恭敬行礼,让那方丈先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薄太妃和东方仇之后,东方仇疾走到薄太妃的身前,“你怎么样?听探子说你的身体又不大好了。”
薄太妃轻轻摇头,“若只是身体让我担忧倒也没什么,只是朝堂中的事情太过让人烦心,想得一片安宁都不行。”
东方仇心疼地搂过薄太妃,“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皇上好了,你不要那么忧心,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薄太妃抬眼,眼眶中有了雾气,透过雾气看着东方仇,“你以为只有他能行吗?不管他多么雷厉风行,也不管他多么英明,说到底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很容易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蛊惑。之前,那些大臣见我身子骨硬朗,还没什么动作。现在,见我整日都靠着汤药过日子,便蠢蠢欲动,总是想方设法靠近皇上,明着是给他出主意,暗地里还指不定给那孩子讲了些什么。”
薄太妃说的也正是东方仇所担心的,可是他们担心也没有用,事情只能一步步进行。
薄太妃忽然道:“只要杀了那个董王妃,一切就顺利多了。那些朝中大臣以为哀家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了。可哀家就要让他们看看,哀家不但能做事,还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那些蠢蠢欲动的朝中大臣,总是拿那些洪灾、旱灾什么的说事,要皇帝把国库的银子都往那些地方花。这怎么能行?东方,国库的银子是有大作用的,被那些低贱流民用掉后,我们还怎么完成心中所想所愿?”
东方仇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最担忧的。幸好这次,你力保住了我弥勒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仇说得诚恳。
薄太妃深情地看着东方仇,“我怎么可能让你出事?那个宗正大人也是太糊涂了,连个脱身的法子都找不到,枉他在朝堂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东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件事情东方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薄太妃说,原本想随便找个话题岔过去,可想到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如果连实话都不说的话,会让薄太妃寒心和生气的。东方仇迟疑了半晌,说道:“是我们的教徒这边出了状况,他们在交接的时候被人杀了,信也被夺走。”
薄太妃愤恨起来,“怪不得,只是,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是不会出宫的,她又是如何得到那封信的?”
“董蓉!”薄太妃忽然明白了,董蓉这些日子和皇太后走得很近,还总说去看皇太后的病况,原来这都是幌子,给皇太后把弥勒教和宗正大人的信递进去才是真正目的!
东方仇听到薄太妃提及董蓉的名字,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喷薄出来,“这个董蓉实在是太碍眼了,我弥勒教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你,定然被那董蓉贱人给毁了。”
东方仇说到这儿,把薄太妃搂得更紧了。
薄太妃有些愠怒道:“光是说这些漂亮话有什么用?得想办法除掉那个董贱人才是。哀家在后宫这么多年,见过用过的手段数不胜数,却偏偏在这个董王妃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想想都觉得气。”
弥勒教主东方仇誓一般说道:“我会给你出这口气的,董蓉这个人的项上人头我取定了。”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那儿有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东方仇为薄太妃倒了一杯香茶,殷勤体贴,让薄太妃十分受用。
东方仇倒好了茶,放下茶盏,对薄太妃道:“既然那位宗正大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他……”
东方仇隐去了后半句话,但薄太妃明白那话的意思。
薄太妃摇头,“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宗正大人已经沦为流民,根本没有本事再掀起什么风浪,我们不必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功夫。当日他高高在上不肯配合我们,而今沦落至此,应该想明白一个问题,这大齐的江山,不是由他宗正大人说了算,更不是由其他任何大臣说了算。真正的话语权在皇帝手里,在哀家的手里。”
“你说的对,我只是担心宗正大人找到皇帝,把我和他曾经说的话都告知给皇上。”对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东方仇还有些心神未定。
薄太妃却不以为意,“你放心,宗正大人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的。就算见到皇上,你觉得皇上是听我这个母妃的,还是听他宗正大人的?”
薄太妃又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改变皇上对我们弥勒教的看法,你们最近都要收敛一些,不可再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在对教众的管教方面。”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