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心下冷笑,她若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妇人,被这话一吓唬,兴许就真顺着大宗正的意思把事情认下了。到时候人家得了把柄,哪里还会让你赔银了事,恐怕小命儿就要交代了。
“多谢宗正大人提醒,但本宫并不曾犯下什么罪行。这件事就是送到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也好,皇上圣明,太皇太后仁慈,绝对不会冤枉了本宫。”
大宗正没想到董蓉如此软硬不吃,又生就一口伶牙俐齿,实在让他有种狐狸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恼怒。
但转念想想,他又安了心,那为贵人交代下来这件事的时候,倒是准备的很是妥当。他就不信,搬不倒这个失了依靠的光杆儿王妃。
“既然你如此说,那不如就宣苦主上来指正吧。你不会害怕对质吧?”
“当然,”董蓉冷冷一笑,“本宫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胆敢诬陷本宫。若是能问出背后指使之人,那就更好了。也不劳烦大宗正,本宫直接去求见皇上,请他为本宫做主。”
大宗正听得心虚,但依旧硬挺着脊背,高声吩咐一旁候着的太监,“去把那客栈的杂役带上来。”
“是,大人。”两个长得很是健壮的年轻太监,闻言结伴走了下去。很快就带上来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衣衫的年轻杂役,这杂役脸色有些苍白,双腿绵软,几乎是被两个太监架着胳膊拖上来的。他直接跪倒了地上,就开始哆嗦,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宗正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蠢货!但脸上却装出和善模样,温声问道,“李二毛,当日是你跑来宗正府高,如今中山王妃已经被请来了。你就把当日一事,仔细说说吧。不要怕,大齐律例里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条。只要惹下罪孽,谁也逃不掉惩罚。”
李二毛不知是吃了这颗定心丸,还是自知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于是鼓起勇气,飞快的说道,“大人,当日小的做工的客栈,就是接待了这位贵人的车队,小人和掌柜还有刘三一同忙着伺候。刘三不小心把热水撒到这位贵人的裙角上了,这位贵人很生气,当时就喝骂了很久。掌柜跪下赔罪,小的以为事情这就过去了。结果第二日小的在给马匹喂草料的时候,突然听前边大堂有人惊叫,偷眼一看,这位贵人正一脸恼怒的指使护卫提刀杀人。小的吓坏了,找了个草料堆就藏了过去,这才躲过了杀身之祸。小的原本想躲的远远的,但掌柜的一直代小人不薄,小人实在不忍心他死不瞑目,这才出头告状。还望宗正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宗正大人听他说的顺利,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扭头高声质问董蓉道,“怎么,董氏,你还何话说?赶紧认罪,许是还能减轻一些罪责。”
董蓉见他们这么赤裸裸就把莫名其妙的罪责扣到自己头上,半点儿不曾犹豫,心里的恼怒好像压抑了几千年的火山,恨不得立刻就喷出来。但她也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否则岂不是更遂了这些人的心愿。
她抬手端起茶杯,沾了沾自己的嘴唇,借着那股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挑眉一笑,淡淡问道,“宗正大人,这话说的本宫好不明白啊。这人从一进大厅,连看本宫一眼都不曾,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本宫吩咐护卫杀人行凶的?难道他头顶长了眼睛,还是有人可以嘱咐过他了呢?”
大宗正脸色一僵,随记狠狠瞪向那个杂役,骂道,“你还不赶紧看看中山王妃是何模样,别认错了!”
那杂役战战兢兢抬起头,只看了董蓉一眼就又飞快低下头,哆嗦着应道,“就是这位贵人,就是她下令杀人的!”
“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大宗正得意的翘起嘴角,眼里有莫名的光芒闪过。
董蓉却是半点儿不紧张,反问道,“宗正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大齐的皇室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贱了?本宫堂堂一品王妃,就因为一个杂役上门来说几句,就要被直接定罪不成?那岂不是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大宗正冷哼一声,摆摆手道,“那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他又望向那两个太监,“把物证也拿上来!”
两个太监应声又去外面拿了一把长刀和一把枪上来,咣当当扔到李二毛跟前。大宗正压抑不住声音里的欢喜,伸手指点着那带着血色的刀枪,说道,“董氏,这就是当日在客栈命案现场取得的刀枪,上面刻着‘中山’俩字,明显就是出自中山王府。你还有何话说?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董蓉皱了眉头,但依旧不慌不忙应道,“宗正大人,若是你杀了人,会不会让护卫把带有自家标记的刀剑扔下?当然不会吧?那我们王府的护卫怎么就会这么蠢?这明显是有人在刻意诬陷!”
“世到如今,你居然还在狡辩?”大宗正显见没有想到,董蓉软硬不吃,到了这般地步还死活不认罪。不过,他虽然按照那位贵人的心意出头行事,但当真要对一位王妃动刑,他到底还是不敢。于是,这事又回到原点,他一时倒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见得别人也没办法。就在大宗正与董蓉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太监中的一个却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冲着李二毛比了一个手势。李二毛见了,脸色更白,眼里满满都是绝望之意。
董蓉实在对这样的扯皮有些厌烦,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宗正大人,若是只有这些证据,那本宫就不奉陪了。你若是想要把案子送到皇上的书案,本宫也没有意见。到时候,咱们在进宫同皇上分说就是了!”
“放肆,谁让你走了!案子还没说清,你哪里也别想去!”
“怎么,宗正大人还想留本宫过夜吗?本宫倒是不知,宗正府什么时候也有关押皇亲的权利了?”
那两个官员听得两人越吵越凶,都是深深的低头了头,恨不得直接从地缝里钻出去才好。他们不是傻子,今日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宗正大人想要往中山王妃头上安罪名,中山王妃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夹在中间,很容易就两头不讨好啊。但是这时候想要找借口出去也不可能,只能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那李二毛好似不甘心被众人遗忘一样,猛然抬头高喊道,“掌柜的,刘三哥,我不能给你们伸冤报仇,我没用啊。我这就来找你们了,你们等等我!”
说完话他就跳了起来,奔着大宗正和两个辅官座位前的书案就狠狠撞了过去。那书案本是檀木打制,坚硬沉重,被二毛撞的闷闷响了一声。再一看李二毛早已软软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顺着他额头上那个窟窿咕嘟嘟冒了出来。很快,就在地面上淌成了一条线血溪。
这样的变故着实惊住了所有人,一时间齐齐张开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谁也不知道,这李二毛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
两位辅官下意识望向同样惊讶的大宗正,背脊上好似有蛇在游动一般,寒凉之意直透心肺。不必说,这事还有另一个背后之人在指使,甚至大宗正都只是人家一枚棋子。
两人如此想着,又望向董蓉,眼里都带了一抹怜悯之色。被如此算计,就算中山王妃如何强势,恐怕也逃不过这场官司了。
董蓉完全看不到众人的神色,此时她眼里满满都是那红色的血溪,恶心的好似吃了一万只苍蝇一般。就为了扣自己一个罪名,刚才还在喘气说话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硬生生撞死了。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惹了谁,到底是碍了谁的眼?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这可是一条性命啊!
大宗正到底多活几十年,还算有些急智,呆愣了一会儿就回了神,他心思转了几圈儿就开口说道,“董氏,如今苦主以性命证明他所言非虚,你就是再如何狡辩都不成了。来了,把董氏给我关起来,待得明日禀告过皇上再行落。”
那两个太监闻言,立刻上前就要去抓董蓉的胳膊。董蓉这会儿也知道此事不能轻易了结了,于是慢慢起身,挥手打开两个近身的太监,说道,“大宗正真是好算计,本宫心服口服。但是,不是本宫犯下的罪责,谁也不能冤了本宫。明日,咱们皇宫见分晓!”
说完话,她就随着两个太监出了大堂。宗正府虽然没有关押的权利,但平日对那些犯了戒律的皇族,还是有一定的惩戒,用于冷静禁足的屋子也不缺。
董蓉被带来的一间就是其中之一,屋子很是宽敞,但没有床铺,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反倒显得这屋子越加冷清。
两个太监把她送进来,就直接锁上门走掉了。董蓉掏出帕子擦了擦椅子,然后就坐了下来。她要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到底是哪里有蹊跷?她不明白,那背后黑手,既然付出了一条人命诬陷她,那一定还会有后手。绝不会就这样暂且搁置下来,毕竟明日到了皇帝跟前,只要让她开口辩驳,事情就说必定还有什么转变呢。
当然,若是她说不出话来,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