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梁夫人待她如同亲姐妹一样,先前明知道她身上许是有些麻烦事也没嫌弃,反倒担着风险一路带着她到了这里。如今梁家有难,她明明能够帮忙却不伸手,这实在有些说不过。
董蓉犹豫了一晚,第二日还是写了一封信让梁老爷派管事送去株洲府城。梁老爷简单问了问,听得董蓉如此“异想天开”,实在不觉这事能成,但如今这个情形,司马当做活马医治吧。
但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信件送出去不过三日,就有大金商号的人上门来回收货物,而且价格很是公道合理,半点儿没有趁机压价的打算。梁老爷欢欢喜喜开了库房,送出大批存货,换了足足千两白银回来。不必说,以后东山再起可有了本钱了。
魏三一直派人盯着梁家的院子,见得这么大动静自然就赶了过来,可惜,他上前刚刚抬了下巴想要威胁几句,那些高大的蛮人伙计和车夫就抽出了雪亮的弯刀。
魏三可不是傻子,在大齐胆敢带着武器,这般理直气壮到处走的只有北地的蛮人,因为近两年两国互相贸易的关系,大齐内地的蛮人也有那么几百人,大齐为了边关和平,加者多年受北蛮威胁,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于是渐渐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北蛮之人只要不杀人,官府是不会追究的,就是追究也多是好声好气商量着让他们回北蛮去。
魏三虽说在洛州城有几分薄面,走到哪里人人避让,但遇到北蛮人还是立时就矮了三分。他也不是铁人,真被野兽一般壮实的北蛮人打一顿,都没处告状说理去。万一倒霉被打死了,那就更亏本了。
于是,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蛮人们顺利拉走了梁家的毡毯等物,末了待得车马出了箱子才赶跳脚大骂。
董蓉眼见梁家的大事都解决,琢磨着为了安全起见就想要离开梁家,换个不起眼的农家躲几日,等到家里来人迎接就不怕弥勒教的人搜捕了。
但她还没等告辞,梁夫人居然病倒了。先前路上她就有些不舒坦,但有董蓉帮忙照料饮食和孩子,也勉强撑着。待得到家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如今一切风波都暂时告一段落了,她终于挺不住倒了下来。
不过一晚功夫,早起的时候就烧得成了火人。紫雀年纪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梁老爷也只是抱着妻子喊个不停。董蓉看得直想骂娘,无法之下,只得赶紧让人去请大夫,然后又找了一坛子酒给梁夫人擦抹额头和胸口降温。
好不容易,一个颤巍巍的老大夫被迎了进来,哆嗦着手指头把了半晌脉,才说是风寒,不要紧,喝几付药就好了。董蓉眼见梁夫人都烧得说胡话了,恨不得一脚把这庸医踢出去,无奈之下,只得让紫雀看着大宝,她则忙里忙外开始烧水,熬药,做饭。末了又守在床边给梁夫人额头换冷水帕子,一直坚持到天亮,才终于见她烧退了。
梁老爷除了唉声叹气之外,半点儿忙都帮不上,入夜之后更是跑去客房睡个昏天暗地,看的董蓉只想翻白眼。想必,先前有梁家祖上余荫庇护,梁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也不必他做顶梁柱,平日看着是个精明又利落的,但到了落难之时就露了软弱不堪的一面了。
董蓉心下暗自庆幸,这些年哪怕家里日子再富庶,也没有太过娇惯三个孩子。不只严格要求他们识字习武,偶尔还会把他们撵去商铺里做个小伙计,亲身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亲眼看看人世险恶。若不是如此,这次护卫反叛,三个孩子也不能极聪明的现端倪,逃过一劫。只是不知他们如今躲在哪里,是否吃饱穿暖。
不说董蓉如何惦记儿女,只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这些时日也不太平。若是每年入冬,就是生性好战的四王子也会老实呆在毡房里喝酒,绝不会出兵抢夺地盘,更别提胆小如鼠的三王子和五王子了。
但是就在所有牧民都安心的享受安宁冬日的时候,一直以仁慈闻名的大阿哥却是带兵出征了,装备精良又悍勇的骑兵迅速攻破了三王子的毡房群,俘虏了所有牧民和兵卒,接受了大片的草场和牛羊。
四王子和五王子得到消息都是提心吊胆,连夜开始动员手下将军防守,巡逻草场,生怕大阿哥这虎狼一样的侄儿把下一个目标定在自己身上。当然背地里,所有人都猜测不出大阿哥为何突然了疯,就算野心再旺盛,也总要等到春暖花开吧,怎么能前脚刚回草原,后脚就出兵抢地盘了。
不说这些人如何疑惑不解,只说草原东部的科尔王城,最初巴图趁着三个王子混战抢下的一块小草场和几个小部落。如今经过十年的经营展,比之老汉王未曾投奔长生天之前居住的王成还要大上几倍,繁华上许多。
就地取土烧砖砌起了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草原上足以冻死牛羊的白毛风,也保护了牧民们晚上不必害怕狼群的偷袭。王城里规划的极好,一半扎了无数的毡房,一半则做了擀毡的作坊和市集,只要大齐出产的物品,这里都能能用羊毛和牛皮换的到,小闺女喜欢的胭脂水粉,小子们喜欢的各色刀具弓箭,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烈酒和盐巴、茶砖。偶尔有牧民卖了羊毛,欢喜之下还能在街边的小店里点上两个菜,喝上一坛酒庆贺一下。
但是,这一切都在大阿哥下达了战斗命令之后变了样子。仁慈的大阿哥说了,长生天降下令瑜,他要解救草原上所有的子民,让所有的子民都过上这样富足的日子。勇士们立刻换上了皮甲,拿起了弓箭,牵出了战马,追随在大阿哥的身后去建功立业。
整个科尔王城四处可见骑兵们进进出出,牧民们想到自己部落又多了大片的草场就欢喜得睡不着。找了家里最好的茶砖出来,煮好奶茶拎到路旁,但凡走过的勇士都可以喝上一碗解解渴。
而王城中央修建的最是气派宽敞的那座府邸里,这些时日更是忙碌。一道道命令出去,一条条消息传回来,忙坏了负责文书的两个吏,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坐在书案后的年轻人一推笔墨站了身,吩咐道,“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明日继续。”
两个小吏如蒙大赦,赶紧跪地磕头,然后倒退了出去。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照在年轻人的脸上,映得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更加迷人,棕色的眼眸也越深邃。这年轻不是别人,正是董蓉和慕容怀德尽心教养了多年的义子嘎尔迪。
他伸了个懒腰,又在地毯上简单打了一套拳,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冲向南方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娘,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儿子统一了草原,就会带着十万骑兵踏遍大齐,接您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掀了毡房的门帘走了出去。门口的两个护卫赶紧低头行礼,“大阿哥安!”
嘎尔迪点点头,问道,“三位贵客呢?”
“三位贵客方才要了许多食材,又让人传话说,等您忙完了就请过去用饭!”
嘎尔迪闻言,脸上忍不住露了一抹笑意,抬腿快步走去不远处的一个大毡房。毡房里的火塘上正吊了一口大铜锅,铜锅里不知道煮了什么,不停的咕嘟嘟冒着热气,熏得坐在一旁等待的晨曦小脸通红。她扭头见到嘎尔迪进来,立刻跳起来跑上前,一把抱了嘎尔迪的胳膊,撒娇道,“义兄,你快管管大哥和二哥了,人家都饿了,就是不让我动筷子!”
嘎尔迪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假意恼怒道,“到底是谁不给我妹妹饭吃啊,皮子痒痒了吧,一会儿吃了饭消消食!”
正忙着端碗筷的启哥儿和明哥儿闻言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这个义兄比他们大上六七岁,又被父亲和冯爷爷操练的是文武双全,他们自小到大可没少被拾掇。这个饭后消消食,基本就是挨揍的代名词了。
“嘿嘿,义兄,你可别听晨曦告状,我和大哥做了牛骨火锅,就等你来一起吃呢。晨曦就是嘴馋,才不是饿了呢。”明哥儿嘴巴利落,赶紧讨好的迎了义兄坐下。晨曦不服气的皱着小鼻子,吐吐舌头,惹得嘎尔迪又笑了起来。
启哥儿开了锅盖,拿了勺子一边小心搅动刚刚放进去的羊肉一边问道,“义兄,有老牧民说马上就有大雪降下,咱们刚刚接受了三王子的地盘,是不是等一段再出兵啊。”
穿着一身皮甲的巴图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得这话就接口道,“主子,大少爷的话有道理,不如缓一缓吧,万一行进途中下雪就麻烦了。”
嘎尔迪微微皱了眉头,坚持说道,“不能停,一鼓作气再把五王子的地盘拿下来,然后再歇息一月。”
巴图还想再劝,但是瞧着主子脸色不好也就闭了嘴。明哥儿是个伶俐的,赶紧招呼大伙儿捞羊肉。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