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是气得心口疼,但她又不能放着自家人不管,于是抬头冲着身旁的贴身老嬷嬷使了个眼色,末了叹气道,“这丫头怕是也被突然的变故吓糊涂了,她平日里虽说顽皮些,但也没什么坏心思。秋儿啊,董氏如今在哪里?可要派个太医去给她诊治一番,她毕竟身怀有孕,大意不得。至于红霞,你就不要跟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了。皇祖母做主,待她缓过神来就去给董氏赔罪,可好?”
这般说着话的功夫,那老嬷嬷已是扶了红霞起身往内殿走去。红霞这会儿终于完全清醒了,她还想冲过去告状辩解,可惜老嬷嬷已是捂了她的嘴。
慕容怀德重新跪倒在太后跟前磕头,低声道,“皇祖母,平日因为父王病重,孙儿极少伺奉在皇祖母身前。如今更是因为这事闹得皇祖母心烦,孙儿实在不孝之极。但孙儿亏欠董氏良多,她如今又怀了身孕,孙儿私心里盼着在父王归西之前让他见到王府后继有人。可是,今日孙儿尚且陪在一旁,她就遭此祸事,若是哪日侄儿不在…”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人人都听明白了。今日之事他是不打算轻轻揭过,起码也要给妻儿讨一道“护身符”才可以。
太后没想到孙儿如此强硬,脸色有些不好。一旁的皇帝眼里却是闪过一抹笑意,大齐不需要文韬武略的王爷,但却不介意多一个无心权势却喜爱风花雪月的王爷。当然,这王爷若是一腔痴情都给了一个农家女,借不到半分姻亲之势就更好了。
“好了,你这小子的脾气秉性都像极了王兄,旁事还罢了,怎么就对女子这般痴心?说起来,董氏身怀皇家血脉,又在贫寒之时嫁与你为妻,可谓贤淑忠贞,实在难得,今日不如就给她正了名分吧。”说着话儿,皇帝一挥手示意秉笔太监上前,吩咐道,“传朕旨意,董氏晋封中山王世子妃,赏锦缎百匹,饰八盘,玉如意一柄。”
慕容怀德立时磕头谢恩,再抬头时脸上哪里还有悲愤之色,满满都是欢喜之意。皇帝见此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赖皮小子,是不是就等着朕这句话呢?平日瞧着也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为了个女子居然连朕也算计上了。”
慕容怀德赶紧讨好道,“皇叔若是不疼侄儿,侄儿怎么赖皮也无用啊。皇叔放心,侄儿这一辈子只娶董氏一个,保管不会再来惹皇叔烦心了。”
“只娶一个?”这下不止皇帝,就连一众妃嫔也惊奇的望向过来,问道,“这是何意?”
慕容怀德憨憨一笑,“皇叔,侄儿眼里除了董氏,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这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就够了,什么侧妃和妾室都不要,一家人吃喝玩乐过日子最好。”
“没出息,等你以后见了更好的女子,许是又改主意了。”皇帝开口呵斥侄儿,但心里却连最后一分猜疑也去掉了。
慕容怀德也不辩解,只是笑着不说话。众多嫔妃心里这一刻却是五味陈杂,同为女子,她们真是万分嫉妒这姓董的女子,猜测着她到底是何等模样,怎么就俘虏了如此绝好男子,以至于他如此痴心相待?
太后许是也这般想,又急于补救自家愚蠢的侄孙女在皇帝心里的印象,于是开口笑道,“董氏既然成了我们皇家人,那过几日就带她进宫来走动走动吧。哀家也让红霞给她行礼赔个罪。”
“祖母言重了,今日孙儿心急之下行事莽撞,还望祖母不要怪罪。董氏做得一手好点心,孙儿三日后就带她进宫献两盒给祖母尝个新鲜。”
皇太后听了这话,心下终于舒坦了几分,又问起了中山王的病情。慕容怀德一一答了,末了借口还要伺候父王用药,赶紧告退出宫去了。
皇帝也是起身辞了皇太后转去前殿批奏折,一众嫔妃没了热闹可看,也没了皇帝可讨好,于是也纷纷告辞了。至于皇太后怎么教训娘家的愚蠢侄孙女就无人关心了…
慕容怀德捡了行人稀少的巷道,一路打马跑回,偶尔扭头望向渐渐被抛在身后的皇宫,嘴角慢慢就翘了起来。
都说虎口拔牙最是不易,他今日却成功替爱妻讨了名分又彻底消除了皇帝的疑心,可谓一举两得,实在值得庆贺。可惜他的妻子不是喜爱权势的性子,否则还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不过这也正是他深爱她的原因之一…
七月的正午,太阳晒得青石路面好似都要融化了。柳王妃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撩了窗帘往外探看,心里恼怒得都要爆炸了。她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居然还是不见自家的逆子回来,难道她当真要在这里晒上一日不成?
车外的丫鬟婆子们这会儿更是叫苦连天,主子坐在车里还有茶水可喝,她们却是直接站在太阳下。可恨这别院外面居然连棵柳树都没种,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要活活晒死人了…
慕容怀德打马拐进巷道就见得王府众人各个蔫头耷脑的模样,于是立时皱了眉头。他飞身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闻讯接出来的甲老大,低声问道,“府里来人了?”
甲老大眼里闪过一抹古怪笑意,应道,“王妃来了,但夫人说她身子不舒坦,没放人进去。”
慕容怀德愣了一瞬,转而又问道,“清风可是诊过脉了?”
“诊过了,夫人受了些微惊吓,这会儿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那就好。”慕容怀德转身望向马车,淡淡吩咐道,“以后也要记得,这里是董府。除了夫人和我,没有别的主子。”
“公子放心,属下省得。”甲老大笑嘻嘻应着,牵了马进门去了。
王府众人这会儿已被马蹄声惊醒,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心里无不盼着主子们赶紧吵闹。不管老娘和儿子谁输谁赢,他们总能早些歇歇腿儿,喝口水啊。
可惜,柳王妃显见没有体恤奴仆的心思,明明听到众人给儿子见礼的声音不断传来,但她却坐在车里,半句话都不肯说。
都说母子天性,柳王妃执意置气,慕容怀德也是打定主意不肯服软。昨日他明明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除了董氏他不会再娶任何人,皇家也不会允许。可是母妃闹着他想办法,一定要把表妹给他当正妃,今日甚至又找上门来。这是自家媳妇儿泼辣不好欺,根本没放她进去,否则他这会儿回来还不知要看到怎样的闹剧呢。
这般想着,他就静静站在马车外,同样冷着脸不肯吭声。
他们母子如此静默对抗,可是把所有王府的奴仆气得半死,心里暗暗咒骂,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恼色。两个平日还算有些脸面的婆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嬷嬷,无声恳求她想想办法。
老嬷嬷也是站得双腿僵直,晒得头晕眼花,她实在忍耐不住之下就想开口劝上两句。
可是还未等她说话,巷子口又来了七八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当先马上那人穿了褚色的衣衫,头戴八棱纱帽,隔得老远就能认出他皇宫内侍的身份,而后边几骑和驾车之人都是腰挎横刀的侍卫。
慕容怀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扭身迎到跟前见礼,笑道,“王总管,天气如此炎热,怎么劳动您走了这一趟?”
那姓王的太监跳下马,赶紧笑着扶了慕容怀德一把,应道,“世子爷折煞奴才了,今日可是世子爷大喜,奴才怎敢不亲自跑一趟?”
两人正是寒暄客套的时候,马车内的柳王妃却是忍耐不住了,她急忙扶了老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径直来到王内侍跟前,疑惑问道,“王总管,您怎么有空闲出来走走?”
王内侍可是个人精,他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就打着哈哈应道,“娘娘莫要心急,赶紧让世子爷摆香案接旨吧,一会儿宣完旨,娘娘就都知道了。”
慕容怀德也不想节外生枝,高声喊了门房小厮大开中门,准备香案,另外又派人往后院传话儿。
董蓉喝了安神汤后小睡片刻,这会儿终于觉得好过许多。她正要喊人熬碗红枣粥垫垫肚子,不想紫竹和乙八却是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个一头扎进衣柜就开始胡乱选衣衫,一个则抄起梳子就开始替主子整理妆容。
董蓉被两个丫头这般模样惊到了,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
紫竹手下飞快的挽好了髻,末了一边插着金钗一边应道,“夫人,老爷在前院传话,要您赶紧去接旨。”
“接旨?”董蓉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待得两个丫头终于把她妆扮一新就赶紧去了前院儿。
慕容怀德正陪着王内侍坐在客厅里喝茶,柳王妃则带着侄女阴沉着脸坐在一旁,姑侄两个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的帕子都揉成了麻花儿一般。
董蓉带着丫鬟一进门,慕容怀德就起身迎了过去,低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若有不舒坦就请太医来。”说罢,他就一脸担忧的看向妻子微凸的肚腹。
董蓉笑着摇头,同样低声应道,“放心,你儿子皮实着呢。”
小夫妻俩如此亲密低语,惹得王内侍不顾规矩的盯着董蓉看了好几眼,但到底也没看出这个容貌只算清秀的女子有何出奇之处,居然能得中山王世子如此宠爱。
(晚一些还有一章,趁着儿子睡觉,赶紧洗衣服,然后继续码字,加油!)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