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用细细的青草编些茶杯垫,盘垫儿,甚至点心盘子和装花瓣的小篮子等等,一定会受到客人们的喜爱。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成为果园的一大特色,村里人也会因此多个日用钱路子。
张管事也是越听眼睛越亮,心里对自家女主子的钦佩程度简直到达了最高点。他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女主子到底是不是财神爷转世,怎么随便想出个主意就能赚银子呢。
刘嫂子和梅花一边假装干活儿一边在旁边转悠,听得也是心痒难耐,恨不能立时跑回家找了手艺好的流民取经学习。
董蓉原本也考虑过明年开春流民们回乡的盘缠问题,若是当真每人些银子,实在有些过于扎眼,到时候不用她说,许是人人都猜得出她了横财。那她这块肥肉就要面对众多虎视眈眈的野兽了。
如今借着草编这事儿,倒是可以轻易把这个问题解决。
“张叔,你找几个手艺好的老人家编些样品拿到我这里来,杯盘篓子碟子甚至蚂蚱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成,或雅致,或逗趣,或新奇,只要有特色就收下。然后咱们再商量,若是有往外售卖的价值,以后就付银钱从大伙儿手里收购,也让大伙赚个回乡的盘缠。”
张管事赶紧点头,笑眯眯应道,“东家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村去办这事儿,想必大伙听说了一定会欢喜至极。”
六嫂也要开口说话,不想那两个杂工却是噗通跪了下来,咣咣就开始给董蓉等人磕头。足足磕了十几个,末了就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跳了起来,高声嚷道,“不劳烦张管事,我们这就回村去给大伙儿报喜!”
说罢,两人两草靴子都没穿,一头扎进风雪里就没了影子。
刘嫂子撵到门口大喊,“你们这两个急脾气的,还没送东家上山呢,怎么就跑了?”
董蓉也是好笑,想了想就拉了于老太笑道,“大娘,看样子要借你这屋子再坐会儿了。”
于老太慌忙摆手,半恼半嗔怪道,“东家说的什么话?这是东家的房子,别说坐会儿,就是住这里都成。”
刘嫂子几个也是笑,纷纷拾掇桌子烧水,不一会儿就端了热茶上来。董蓉不愿把弟弟养得不知世事,于是就小声嘱咐董平,“多听少说,若是不耐烦就先回山上歇着去。”
董平想了想就打喜子先回去烧炕烧炉子,然后才坐到自家姐夫旁边,不时替他续茶水,亲亲热热说些书院趣事。
不提董蓉看得弟弟如此有多欣慰,就说那两个跑回村去的杂工,几乎是滚了一身的雪渣子,眉毛和鬓角冻得都是霜色。沈老汉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吃饱穿暖,正坐在破院子里一边烤火一边说话儿,各个都对东家感激至极,琢磨着好好上心管着大伙儿不要给东家添麻烦,待得能干活儿的时候多卖力气。
两个汉子一跑进来,惊得几位老人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果园遭贼了?”
两个杂工拼命摇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这才嚷道,“东家要…要取几个草编的小物件儿,说是花钱买,让大伙儿赚盘缠开春回家。”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颠三倒四,但老汉们却是听得红了眼,抓了两个汉子一迭声的问着,“东家真这么说?真给银子?”
两个汉子拼命点头,欢喜说道,“给,给,东家要雅致的,要新奇的,然后定工钱!”
沈老汉激动的两只手都在抖,勉强想了想就嘱咐大伙儿,“都给我挨个院子去找东西,然后一起送到东家面前,这是所有乡亲的大事儿,不能耽搁了。”
“是,这就去!”众人应下就纷纷往自己住的院子跑,很快整个村子又热闹起来了。流民们进村时几乎各个都是空手,虽然各家主人都好心帮衬,但平日的用物还多有不足。所以几乎人人都在村外割了柔韧的野草或者细长的柳条子回来,编成各种大小物件儿。
这会儿听说东家要寻几样看看,也许这就是大伙儿赚盘缠的财路,妇人们立刻贡献出了针线筐子,洗衣篮子,孩子贡献出了各种小虫玩物儿,汉子们则取了筐篓,一时间鸡飞狗跳,全体总动员。
村里人有些聪明的,听说这事儿心思也活络了。毕竟流民们不可能一直住在村里不走,一旦他们归乡,这条财路不就落到村里人手里了。所以,当各种筐篓物件儿送去果园时候,不只沈老汉几个同行,就是村里的老人也跟了三四个。
董蓉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但生意就是生意,就算她本意是想让流民们赚些盘缠,可也不能冒着赔本的风险。于家堂屋里放了众多物件儿,除了主家和几个老人,其余众人都挤在东西两屋,眼巴巴盯着董蓉,心里忐忑难安。
董蓉把所有物件儿都仔细看了一遍,末了坐回座位喝了口茶水,这才望向几位老汉说道,“老人家,说实话这些草编都不错,结实又细密。但…离我的要求还差了许多。”
沈老汉几人听了这话,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暗色,有些抱了巨大希望的流民们甚至差点儿哭了出来。
到底是老人家历事多,沈老汉勉强稳了心神,恭敬问道,“东家是说这些东西卖不出去?那大伙儿再编得仔细些,会不会好点儿?”
董蓉皱了眉头,解释道,“大伙儿许是也听说过几句吧,开春儿之后咱们果园要开门迎进一些文人雅士来赏花喝酒。这些草编物件儿,自然也是打算卖给他们。但是大伙儿编出的这些东西足够结实,农家日用足矣,却不能让文人雅客们一见就喜爱或者赞一声有趣。”
沈老汉好似有些明白了,想了半晌又问道,“那东家的意思是换些物件儿?只要能把玩儿就好,不要结实耐用的。”
董蓉点头,笑道,“也不是这么说,若是能结实耐用又雅致有趣就更好了。比如放茶具的草编垫子可以编成莲花形的,中间放茶壶,叶瓣放茶碗。比如读书人出家门携带的书箱子,女子们去河边洗衣或者买菜时随手拎的漂亮筐子,甚至屋子里的小衣柜,座椅,哪怕是亭子里的桌子椅子都可以包一层草编外衣…”
董蓉一边回忆一边把前世那些见过的草编描述出来,直听得众人都是起了呆。他们实在未曾想过草编还可以这么变化,若是真按照东家的意思去做,兴许这手艺都可以传家了。
“总之,大伙儿回去多琢磨一下,我也画些图样给大伙儿看看。十天后咱们再聚一起商量,若是东西真编得合我心意,银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大伙儿。”董蓉拍拍手算是把这事儿交代完了,然后也不理会众人就带着弟弟和相公辞别于老太上山去了。
沈老汉随后也带着一众等他拿主意的流民们匆匆回村去了,这一晚很多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待得第二日,董蓉就把画好的简单图样子让喜子送去了村里。然后,不轮值巡逻的汉子们就拎着借来的镰刀去了村外,末了扛回大捆大捆的野草和柳条子,沈老汉带着几个公认手巧的人开始琢磨起来。
这般忙碌着,一晃七八日就过去了。董平早早回书院去读书了,董蓉闲来无事一边继续交傻柱算数记账,一边画画扩建新院子的草图,偶尔晚上小夫妻俩个也做些脸红心跳的运动,日子过得分外舒心宁静。
这一日吃过午饭,于桂生上山来禀报说沈老汉带着成品过来了。董蓉简单拾掇一下,锁了门就同傻柱一起下山去了。
于家屋子里照旧挤满了人,就连曹老头儿都被几个老汉一起请了来。董蓉夫妻赶紧行礼,曹老头儿却生怕儿媳碍于他的颜面,反倒耽误了生意,于是隐晦嘱咐着,“蓉姐儿不必理会我,家里无事,一时兴起就跟来看看热闹。”
董蓉自然清楚公爹的意思,亲手给他续了热茶这才坐下望向沈老汉等人,沈老汉赶紧亲手捧上几只小物件儿请东家验看。
董蓉拿起一只茶具垫子仔细观瞧,心底忍不住暗暗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当真是无穷的。她当日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就是图样也画得极简单,没想到沈老爹交上来的样品却出乎意料的精致。这茶具垫子按照她画得图样编制,六瓣莲花,但草梗事先染过颜色,由花心到花瓣尖端绯色越来越浅淡,远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她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垫子做得真好,心思也巧妙。”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沈老汉听得这话立时就放了心,赶紧又拿起一只细柳条编成的书箱子笑道,“东家再看这书箱儿,一共三层,可以放书本、衣物之类,背着也轻便不累。”
董蓉接过看了看应道,“真是不错,这只我先留下了,明日就送书院给平哥儿用。省得他每次回来都要搬木头箱子。就是…这箱子不防雨水吧?还是要找人再里面铺垫一层油纸才好。”
沈老汉想了想就道,“这个容易,我们拿回去改改,明日就给东家送过来,保管二公子用的舒坦。”
(记得姥爷手艺很好,就用野草编蚂蚱,真的活灵活现,可惜老人家早早去世了,今天写这段想起来了。祝福所有朋友的亲人都健康,抱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