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整座京城完全被萧如薰的大军控制住了,并且迅速恢复了京师的秩序和稳定。
京营兵少数死掉,大多数缴械投降,被萧如薰安排军队带到了京城外面临时看管起来,留下空档来整理京师。
所有百姓都被要求回到自己家中紧闭门窗不得外出,大军会提供给他们必须的口粮,但是如果违令外出,就要面临牢狱之灾。
和百姓们不同,京师的文臣武将官僚武勋们则完全没有留在家中的想法,他们虽然一开始是躲在家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等到战事被快速结束之后,他们听到了紫禁城内传来的万岁的声音之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活泛起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如薰派人按照吏部的名单去京城里找寻那些幸存的官员们还有武勋们,让他们一起到紫禁城里面见自己,说,要与他们共商国是。
他们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无法反抗的被带去了京城。
而就在这之前,萧如薰把袁黄请到了皇极殿内。
叶梦熊也被他送到了缅甸去,和房守士一条船,一起去缅甸,交给陈燮严加看管,从私人感情上,萧如薰不愿下杀手,让他们终老在缅甸也算是全了自己最后的善念,但是对于袁黄,他却并不愿意放手。
相对于叶梦熊等人,袁黄才是自始至终唯一一个愿意跟随他的人,为此还把家人的和弟子一起带来了缅甸,在萧如薰极其缺乏文官的时候为他撑起了缅甸行政的框架,为他培养了最初的行政班底,使得缅甸的行政可以维持下去而没有走向崩溃。
可以说没有袁黄的帮助,萧如薰是无法在缅甸建立起一个政权模式的。
现在,萧如薰得到了比缅甸大无数倍的中原作为基业,他希望自己的新政府里面能有袁黄出现,作为一位开国元老为他稳定政局,哪怕只是一个过渡元老。
因为满朝堂并不能找到一个真正可以让他放心而且还能让其余人心服口服的元老,他手下只有袁黄最为适合。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估计让袁黄难以接受。
可是没办法,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哪怕不愿意,他也做了,现在更是做的彻彻底底,他更是坐在了皇极殿的御座之上接待袁黄,展示自己的胜利果实。
“袁公,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对外面的所有人都没有如此的坦诚过,我把我心里所想,我想做的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一个帝王将自己心里的话告诉你,只能说明,他对你无比的信任。”
萧如薰认真的看着袁黄:“袁公,只有你知道真正的我是谁,你知道真正的萧如薰到底是什么样子。”
袁黄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被萧如薰安排在了御座的对面坐着,也在台阶之上。
“但是老臣宁愿不知道,因为真正的陛下让老臣感到毛骨悚然。”
袁黄只是这样说。
萧如薰连连摇头。
“袁公,我知道你心里是如何勾画一个理想的君主的,性格温和,大度,沉稳,仁慈,关键的时候还果断,坚决,绝不动摇,为人开明,乐意接纳进谏,如太阳一般闪烁着万丈光芒,这才是你理想中的君主,对吧?”
袁黄点头:“这是天下臣子心中最理想的君主,老夫也不例外。”
“我知道,袁公心中最理想的君主在我眼中何尝不是最理想的君主?可是袁公啊,这样的人可能存在吗?自古以来的英明君主,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是理想中的人吗?
皇帝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所以秦始皇大兴土木,所以汉武帝动员举国之力开战,宋太祖黄袍加身,唐太宗玄武门之变,他们都做过错事,都做过非常可怕的错事,但是这有影响他们的功业吗?
秦始皇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为我华夏大一统打下基础,汉武帝北伐匈奴,大涨我华夏威名,武功千古无双,唐太宗对内贞观之治对外开疆拓土,四海咸服,宋太祖一统天下结束战乱,杯酒释兵权解决武人乱政让天下安定,这些功劳谁可以否认?”
袁黄闭目不言不语。
萧如薰则接着说道:“只做对的不做错的,自古以来谁能做到?谁能?谁能说自己不犯错,谁能说自己不做违心的事情?谁又总是正面人物而没有一丁点的黑暗呢?这样的人存在吗?况且就在当时,他们知道自己犯错了吗?
是,我承认我背叛了大明皇帝,他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对他对改革对这个王朝失去了信心,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改变这天下,袁公,我自问我对百姓是仁慈的,缅甸三年,在我治下,可有一人饿死?
缅甸从一个蛮荒之地到可以养活百万人,我的功业不够吗?我对百姓不够仁慈吗?我施政有不稳妥的地方吗?我有做过对不起这天下的事情吗?我不愿意接纳你们的谏言吗?我做错了事情没有改正吗?袁公,你说,我有吗?”
袁黄睁开眼睛看了看萧如薰。
“是,陛下功业千秋万代,老臣佩服,既然陛下如此伟大,何需在这里对老臣废话?不如给老臣一刀,让老臣去地下见见那些死在你屠刀之下的人如何?”
“袁公!”
萧如薰开口道:“自古以来改朝换代就没有不死人的,大明地方上的问题你不是不清楚,税收人口被那些地主豪绅藏匿了多少,他们吞掉多少东西你不是不清楚,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将农户逼到我这边,而是为了更长远的东西!”
“长远?什么长远?”
袁黄盯着萧如薰的眼睛。
“袁公以为历代王朝无论多强大享国多久,为何最终都会崩溃?”
袁黄眉头一皱。
“百姓困苦,流离失所,天灾不断,外敌强大,人心思变,道德沦丧,君主昏庸,文武误国,政策失误,不一而足。”
“不仅仅如此。”
萧如薰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原因之一,的确很严重,但是还有根本的原因,一旦生最不可挽回的也就是这个原因,这个原因就是没钱。”
“没钱?”
袁黄有点诧异地看着萧如薰:“你倒是给老夫说个所以然出来,王朝覆灭是因为没钱?”
“袁公,这个没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指中央收不上税,税收越来越少,直至枯竭为止。”
萧如薰开口道:“袁公你该明白,中央国库收不上税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咱们打仗,打到后面居然要从皇帝的内帑里掏钱给军队去打仗而不是从国库走账。
地方生灾害,朝廷没钱去赈灾,生叛乱没钱去镇压,需要修路需要修补黄河大堤也没有钱去修,什么事情都要钱,但是什么事情都没钱去做,所以国家就完了。”
“即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
袁黄认真的盯着萧如薰。
“袁公,我问你,让朝廷收不上税的都是些什么人?”
萧如薰忽然这样询问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