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薰的大军在瑟瑟寒风中内心一片火热的朝京师进击的同时,同样在瑟瑟寒风之中的京师却没有同样火热的内心了。
十月十日京师因为李化龙兵败的事情而混乱不堪之后,京师就进入了第三次封锁戒严之中,大兵满地走,百姓们小心翼翼,就连那些文人士子都不敢过于嚣张的行事了。
锦衣卫给人们的压迫感也变得很大,动不动就有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把某些人从大街上带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让人惊恐莫名,然而这还只是常态。
近些时日,京师百姓们明显感到他们买东西贵了许多,不仅是油盐酱醋什么的价格变贵了,就连最重要的米粮的价格都变贵了,很多小的米粮店面都不在开办了,只剩下一些比较大的店面还在继续营业。
米粮从九月底到十月中旬已经涨了一倍的价格,让不少老百姓感到十分的纳闷,也多有不满,即使某些生活比较拮据的士子们也为此感到不满,但是他们没办法,必须要买,不买就没得吃。
比起粮食,其他的东西也在涨价,悄悄的涨,五文钱十文钱十五文钱的涨,看起来不多,但是每天都在涨,这样一来,人们渐渐现自己的储蓄已经不够用了,虽然戒严解除了,但是谋生的活计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京杭运河不能运行,物资无处补充不说,吃力气饭的人也没地方吃饭了,这群闲散壮汉没地儿吃饭就要闹事,三天两头的闹事,最后还是给一队锦衣卫当街杀了三个带头的才给平定下去。
但是即是如此,即使用最暴烈的手段去压制这些动乱和不满,人们心中的怒火也不会消失,只是被深藏,但是依然存在,对于这样的危机,经常巡视京城的萧大亨并不是没有察觉到。
带着锦衣卫平定那些壮汉闹事的就是他,他在当场看到了人们的恐惧和怯懦,却也看到了深藏于其中的怒火,他知道眼下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可一旦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从十月十五日京师戒严解除开始,他就不断劝说沈一贯立刻把甘肃总兵达云麾下的三万精锐派出去抵抗萧如薰的北进,再一次尝试主动出击争取战略主动,而不是困守京师,但是沈一贯一直没有明确回复。
一直到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萧如薰在南京誓师北伐的那一日,沈一贯才接见了萧大亨。
“辅,眼下情况十分恶劣,京师越的不稳定了,虽然有您的命令,但是物价还是在不受控制的上涨,背后都是那些勋贵和某些大臣在推动,国家危难之际,这些混蛋居然还要国难财,我们怎么能熟视无睹?”
一见到沈一贯,萧大亨就忍不住的开口,语气强烈,措辞激烈。
他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而伏案批示公文的沈一贯则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看萧大亨,就继续低下头去批示公文。
“辅!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否则就算萧贼不能继续北上,我们也会被困死在京师,现在达云的三万甘肃兵每日吃喝用度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京师存粮日渐减少,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无法平抑物价的!”
“知道了。”
沈一贯平静的开口:“夏卿,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你懂我也懂,何须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
萧大亨不解道:“这可是关乎到大明生死存亡的大事情!辅,我们不能继续放任他们下去了,那三万精锐也不能放在京师不动弹,我们应该立刻再次组织兵马南下剿贼才是!”
“剿贼当然是要剿贼的,但是不是现在,现在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沈一贯说着就从自己的右手边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叠请帖。
“把这个拿走。”
沈一贯把请帖递给了萧大亨。
“这是?”
萧大亨看了看这一叠请帖,现都是给京城的那些武勋们的请帖,什么英国公定国公武宁侯泰宁侯镇远侯武安侯丰城侯之类的,厚厚一叠请帖。
“辅,您这是要?”
萧大亨惊讶地看着沈一贯。
“请客吃饭。”
沈一贯没有抬起头:“顺便和他们商量一下平抑物价的事情,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老夫这几日都在调查物价的事情,现了这些人家都在暗中操弄物价,所以请他们过来警告一番,把物价稳定下来。”
看到沈一贯终于要有所动作了,萧大亨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虽然眼下局面危机,萧如薰击败李化龙随时都能进兵北上进攻京师,但是京师并不是毫无抵抗力了,毕竟手上还有皇帝这张牌,萧如薰再厉害也就是个臣子,除非他造反称帝,否则在这张牌下,他都要小心翼翼。
京师不是毫无机会,至少看着沈一贯淡然的样子,萧大亨就相信京师还有机会,还有可以翻盘的机会。
于是萧大亨挨家挨户的走访这些勋贵,诉说了沈一贯想邀请他们吃饭聊天的事情,大家气氛融洽,得到请帖的人都说自己一定会去,然后等萧大亨离开之后就齐聚在张维贤家里,商量着沈一贯这样做的原因。
“难不成是因为我们把物价抬高了所以他要来敲打我们?”
“很有可能,这老家伙一直都在说不允许我们抬高物价,他会另外给予补偿,但是这个补偿在什么地方我却看不到,眼下这种局面能赚一点是一点,万一萧如薰真的打过来了,我们还好花钱买命不是吗?”
“就是,谁知道萧如薰居然那么能打,沈一贯居然那么废物,我还真的以为他很厉害能护住我们,谁知道也只是一个假把式,萧如薰一个人在京师都能给他逃了,现在他带着几十万大军杀过来,沈一贯还有个屁办法?”
“九边根本不会有人帮他,那帮家伙多精明啊?谁都知道现在大势在萧如薰那里,皇帝复辟几乎是肯定的,要是我们搞不清楚局势走向,到时候死了,谁给说理去?”
“咱们可没干什么好事,虽然没支持也没反对,至少是默认,等皇帝复辟了,咱们要是不花点钱,估计难保现在的位置了。”
勋贵侯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了各自的退路问题,徐文壁则默默的坐在张维贤身边,用十分隐晦的眼神看着张维贤。
张维贤自然明白徐文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