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宁折不弯的态度,这才是剑意的精髓,这才是他想要的剑。
这一刻,他悟了,嘴角含笑,大步向前迈步而上,就如一柄披荆斩棘的利剑,无人可以阻挡。
九千九百九十阶,半天后,苏哲稳稳的站在这一层上,身体却已经达到了极限。
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的青筋乱蹦,浑身的肌肉绷紧,血管仿佛随时要爆裂般让肌肤布满一层血色的嫣红。
苏哲挺拔的身躯有些佝偻,但腰板依然笔直,他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量来和那不断翻倍的剑意相抗。
六十四倍的神识叠加之力,六十四倍的肉身叠加之力,六十四倍的剑意叠加之力,六十四倍的意志叠加之力,六十四倍的星力叠加之力。
这是他在攀登之前九十层中领悟出来的《神识九叠》运用之法,除了让他忌惮的黑暗本源,他连每一颗细胞里储存的力量都用了出来。
这是剑意的对碰,这是意志的比拼,他竭尽全力的站稳了脚,止戈剑的剑意不甘的如同潮水般退去。
极度空虚的感觉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剑阶,这比当初在死亡岛里的重力威压还要可怕。
苏哲大口的喘着粗气,抓紧时间恢复自己消耗一空的能量,他想不明白,东方止戈真的只是一个天命境巅峰修士吗?
他是如何驾驭住这止戈剑浩瀚的剑意的?虽然他不知道天命境到底有多强大,但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剑意已经远超天命境的力量。
不过想到东方止戈以天命境巅峰的修为就敢同时向四神兽挑战,那种坚定的武道意志,那种舍身忘己的博大胸怀,苏哲也就释然了。
他很少佩服人,但东方止戈绝对是他敬佩的人,而另外一个让他敬佩的血吼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如。
或许这样说对血吼有些不敬,毕竟修为层次在那里放着,东方止戈的修为和血吼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偏偏是这样却让苏哲对东方止戈愈钦佩,敢只身一人挑战比他强大的多的四大神兽,这不是可以用简单的修为境界来评定的。
以小博大、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哪怕其中夹杂着天地反噬的算计,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需要莫大的勇气、毅力、胆量、智慧、气度、胸怀和必死的信念,苏哲自问换了自己绝对做不出这么牛掰的事情。
所以东方止戈的剑道意志强大如斯也在情理当中,苏哲确定拿着止戈剑的东方止戈,战力绝对彪炳无双。
他不敢说东方止戈就一定能够战胜四神兽,但他肯定若是一对一单挑,败的绝对是四神兽,剑道意志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血吼的起点很高,他的意志能够和凶煞之力抗衡,但若处在和东方止戈同一个境界,还真难说两人谁强谁弱。
要失败了吗?已经站在八千多层剑阶上的青年看着苏哲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直到站到了八千多层上,他才对苏哲愈的钦佩,他可是天人巅峰的修为,到了八千多层,也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而苏哲,看年纪绝不超过五十岁,能有多强的修为,却走在了剑阶之巅。
距离止戈剑只有九步之遥,却仿佛遥不可及,这让青年觉得好生遗憾。
苏哲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稳定心神,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
虽然体内空荡荡的,丹田几近干涸,经脉都因为超负荷运转而有所损伤,但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意志才是决胜的关键,不败的精神才有成功的希望,他有着必胜的信念,那么有没有星力,有没有魂力,有没有肉身力量又有何妨。
所以他再一次抬起了脚向前跨出一步,哪怕浑身都在颤抖,哪怕整个人都在颤巍巍的,但依然坚定的迈出了这一步。
磅礴的剑意陡然间降临,带着横扫八荒的霸气,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狠狠的笼罩向苏哲。
苏哲的眼睛亮了,霸气、傲然、慈悲,这几种情绪被他敏锐的捕捉到。
他突然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东方止戈一剑定天下,欲要世间无战事,那是因为他拥有宽广博大的胸怀。
可何谓止戈?又凭什么止戈?
答案很明显,凭借着他无匹的自信,傲视群伦的霸气,举世无敌的战力。
所以说,东方止戈其实并不是苏哲所认为的那种心慈手软的滥好人。
他骨子里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和当机立断的狠厉果决,否则又怎么会挥舞屠刀斩杀妖族,驱赶兽潮,又降服神兽?
这说明他和苏哲的剑意是有着相通之处的,以杀止杀,以血止战,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和睥睨天下的狂霸之气,又凭什么说“止戈”二字?
悟了这一点的苏哲豁然开朗,不管什么手段,不管是正是邪,不管正义邪恶,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是胜利。
浓重的黑雾弥漫,笼罩住苏哲,绝对的黑暗仿佛吞噬万物的远古凶兽,吞噬着止戈剑的剑意。
在黑雾中傲然而立的苏哲,彷若来自远古的神魔,迈开脚步大步向前挪跨去。
止戈剑仿佛被黑暗本源彻底的激怒,一正一邪无法并存。
自骨子里的深恶痛绝让它震怒,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剑阶仿若地动山摇般剧烈的晃动着,浩如烟海般的澎湃剑意带着浩然正气疯狂的斩向黑暗。
止戈城内的人们震惊的跪伏于地,瑟瑟抖的向那柄代表着无上存在的止戈剑不停的磕头,似乎在祈求它平息怒火。
十七家族的子弟们也同样如此,止戈震怒,如降天威,不管他们有着多少小心思,但此刻他们都是止戈剑的信徒。
无尽岁月积累下的虔诚膜拜,已经让他们把止戈剑当做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一种无上的象征。
可此刻,他们全都如同普通人一样,噤若寒蝉的跪伏于地,诅咒着敢于冒犯止戈剑的狂徒。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把止戈剑当做了无敌的信仰,依托着止戈城的威名而生存的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止戈剑的奴仆。
只是他们没有入止戈剑剑灵的法眼,没有剑奴的体会深刻,而毫不自知罢了,精神奴仆又何尝不是奴仆呢?
剑奴此刻怒目圆睁,他的情绪随着止戈剑灵的情绪起伏而波动,止戈剑怒他则怒,止戈剑狂他则狂。
此刻的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还要守护宁倾城,在他的心里,止戈剑才是止戈城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耄耄老者浑身肌肉紧绷如同守护幼崽的母兽,凌冽的杀机毫不掩饰。
苍老的身影一闪,化为斩天灭地的一剑,带着一往无前与敌偕亡的摧枯拉朽气势斩向踏足雪山之巅一把抓住止戈剑的苏哲。
止戈剑剧烈的挣扎着,毫不掩饰它对苏哲黑暗气息的厌恶,苏哲嘴角噙着邪魅的诡异笑容,止戈剑在他手里仿若三岁小孩般毫无挣扎之力。
突然,强烈的死亡威胁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毛骨悚然的寒意让他直接判断出这一剑,自己无法躲,也躲不过。
最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接不住,这一剑已经远超天地能够承受的极限。
是剑奴,苏哲嘴角露出了苦涩。
他知道,剑奴被止戈剑控制,已经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绝不会让自己这个浑身弥漫着黑暗魔气的玷污了代表着光明和正义的止戈剑。
一剑过后,剑奴即便不死,也会受到严重的反噬,这结局太过惨烈而悲伤。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苏哲很奇怪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脑子里竟然想到的是这么哲学的问题。
他不怕死,但不愿意这样死,更不甘心这么死,可死亡的幕布已经拉开,他必死无疑。
深深的看向剑奴所来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倾城就在那里,她一定在。
可惜,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耳边恍惚又响起云海城中那一声老公。
苏哲突然笑了,笑的如此开怀,哪怕倾城失去了觉魂,她也是爱着自己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一生,够了!
他彻底的放弃了抵抗,坦然迎接死亡,此刻的他早就已经油尽灯枯,就连黑暗之力也在和止戈剑意的纠缠中消耗殆尽。
这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对你深情凝望,可却看不到你。
莫名的情绪让苏哲突然张开嘴巴任性的大吼一声:“倾城,我爱你!”
冰冷的雪窟里,已经化为冰雕的宁倾城突然浑身一震,那仿若来自天际的深情呐喊打破了她炼化天阴本源的过程。
“咔嚓嚓”,冰雕如同蜘蛛网般破碎,雪白的身影一闪即逝,她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仿佛内心有什么东西怦然破碎。
那种即将失去的痛苦让她的满头青丝瞬间化为冰蓝,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
一个披着金色披风内穿甲胄的英俊青年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向她张开了双臂,她欢呼着,雀跃着向他的怀抱奔去,眉宇间散着一种名为幸福的光泽。
近了,近了,就在她即将扑到英俊青年温暖的怀抱里时,青年张口喷涌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眸中的宠溺和爱恋却扯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直到此刻她才现,一柄长戟穿过他的心脏,戟尖上染着他的鲜血,在他的披风下,闪烁着幽寒的光泽。
她停下脚步,掩住嘴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泪水,看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眼神逐渐黯淡,最终仰面摔倒。
两人近在咫尺,却从此阴阳相隔,生死离别,痛,莫过于此。
那泛舟溪花江畔,焚香煮酒笑看秋月春风的一幕幕仿若昨日秋花随流水远逝,唯留下一朵朵逐渐消散的涟漪证明着他们曾经相爱过,仅此而已!
冰冷的绝望撕裂着她每一寸的灵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仰出一声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凄厉嘶喊:“少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