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许诚言和往常一样收拾妥当,走出了院门,将院门的锁好,转身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街对面裁缝铺的窗户里,有一个人正在隔着玻璃向他连连挥手。
许诚言定睛一看,正是房东陈师傅的媳妇陈婶,看样子还很着急,示意他赶紧过去。
许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快走几步,穿过街道来到裁缝铺前,推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屋,陈婶就上前几步,拉着他的胳膊,拽到一边,表情有些神秘的低声问道:“许先生,您是不是得罪人了?”
陈婶的话让许诚言一愣,这是从何谈起?
要说得罪人,他可得罪的多了,这段时间以来死在他手上的人可是不少,为了这个,日本人把整个太原城都搜查了几遍,搞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是这和陈婶毫无关系,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许诚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婶,我这个人走路都不敢抬头,会得罪什么人?”
听到许诚言否认,陈婶倒也并不意外,眼前这位许先生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与人说话从不高声,绝对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这样的人又能得罪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定,仔细解释道:“今天一大早,我去买菜的时候,碰见前街口的张大姐,她悄悄的和我说,昨天有人在附近打听您,正好被她听到了。
我们姐俩的关系一直不错,因为您是我家的房客,所以她就记在心里,她还说,她家老汉还认识那个人,是城北的地痞混混儿,叫陶四宝,不是什么好东西,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估摸着是盯上了您了,这几日您可要小心一些,门窗要关紧,家里不要放贵重的东西,对了,别去人少的地方,总之小心点没坏处!”
许诚言顿时一惊,竟然有人在打听自己的情况,要知道一个潜伏特工最要紧的,就是身份的安全,现在既然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了,也就是他的身份不再安全,有暴露的危险。
此时他来不及多想,脸上立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声说道:“还有这种事情?这…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您说,我这个人老实本分,与世无争,从不和人起争执,这身上也没有几个铜板让人惦记,这种人怎么会盯上我呢?”
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极富欺骗性,陈婶一见赶紧劝慰道:“您先别着急,您是我们家的房客,租着我们家的房子,真要是有事,我们也是不怕的,我家小叔子就在警察局里做事,还是专门拿枪的治安警,在这附近打听打听,谁也不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我到时候给他说一声,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婶这个人是热心肠,她是好心提醒许诚言,不想让他吃了暗亏,可又怕自己的言语说重了,把这样的一个好房客给吓跑了,反而适得其反,于是大包大揽把事情应承了下来。
陈家虽然是平民百姓,可是在世代在太原居住,开枝散叶人口众多,身边的关系人脉自然不少,这样的本地人家,一般的地痞流氓之类的也不敢上门搞事,所以陈婶说的颇有底气。
“那可太好了,一旦有事儿,我可全指望您了!”许诚言一听,自然是连连拱手,再三感谢道。
接下来又听陈婶嘱咐了几句,许诚言这才出了裁缝铺,快步向街尾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暗中打听自己的人会是谁呢?城北一带的地痞混混?和自己毫无瓜葛啊?
许诚言的心思电转,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把身边的人接触过的人,都盘算了一遍,唯一对他产生过怀疑的就是卢明志。
而在前天的情报汇总的时候,计云曾经说过,卢明志在前天在小北门一带,曾经和一个男子秘密接触过,男子上了卢明志的轿车,谈了不到五分钟,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文件袋,只是不知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当时听到计云叙述,许诚言还没有太过留心,可是按照今天陈婶所说,城北的混混在打听自己,那和之前的这次会面,会不会有什么隐秘的联系呢?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脚步不停,很快来到街尾的面馆,他每天都是在这个面馆里解决早饭,同时和计云汇合,可是今天他却是有些犹豫了。
既然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那此时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呢?他不想把计云也暴露在人前,于是他脚步不停,直接从面馆门口走了过去。
作为一名情报特工,许诚言的经验丰富,绝对称得上是高手,他决定先确认一下身边的情况,看一看身后有没有尾巴跟随。
不多时,他看到前方街边有一处咖啡馆,于是脚步略微放慢,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然后不疾不徐的来到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前,轻轻用手紧紧了胸前的衣扣,好像是在整理仪表。
就在这停留的片刻,他偷眼借着玻璃窗的反光向身后观察,果然就见侧后方不远处,原本脚步匆匆的一个青年男子,此时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侧身,状似悠闲,可是却不时把目光看过来,显然是在观察自己。
果然有人跟踪!
许诚言轻出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一脸如常,又抻了抻青布长衫的衣襟,还煞有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才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计云正好从街口处走了过来,抬头一见许诚言,顿时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许诚言应该在面馆里等自己汇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许诚言也看见了计云,他把脸一侧,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继续前行。
有情况!
计云和许诚言之间向来默契极深,甚至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只看许诚言的表现,就知道不对,当下他自然也装作无关的行人,和许诚言相对而过。
而那个监视许诚言的男子,看到许诚言离开,急忙紧随其后,正好和计云擦身而过,一下子就被计云认了出来。
此人在跟踪许诚言!
计云马上明白了许诚言为什么不与自己汇合的原因,当下快走几步,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的眼光犀利,不多时就已经判断出,附近只有一个人在跟踪许诚言,于是也跟了上去,远远的缀在两个人的后面,随时准备接应许诚言。
这样一来,许诚言在前面走着,走出了两条街区,只做了两次试探动作,很快就搞清楚了,身后跟踪的这个男子虽然机灵,可显然没有接受过训练,连最基本的反跟踪动作都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此人肯定不是特高课的特工,只是一个没有相关技能的普通人,看来陈婶告诉他的信息是准确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陈婶口中的混混儿陶四宝?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许诚言紧绷的神经立时一松,想必日本人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然不会派这样的人来跟踪监视,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转圈子了。
而此时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许诚言便挑一条人流最多的主干道,借着熟悉的地形,只是简单的一个躲避动作,就轻松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一个小时之后,城东的一处独门小院里,两个人再次汇合,相对而坐。
这里是计云刚刚租下的新住所,距离许诚言的住所也不远,但环境比之前相对安全许多。
计云三首先开口道:“你甩开尾巴之后,我跟了他一段,现在他又回到你住所附近蹲守了。”
“就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还是个棒槌。”计云点头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但肯定不是职业特工。”
他一直跟在后面,把男子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很快就得出了和许诚言一样的判断。
“应该是本地的混混。”
许诚言把今天陈婶告诉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唯一对我们产生过怀疑的,就是卢明志,我判断应该是卢明志派来的人。”
计云不禁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卢明志?警察局刑侦科有的是人手,还用的着派这种货色?”
“我也不清楚,不过卢明志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你之前不是说过,他前两天曾经在小北门附近接触过一个中年男子,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公文袋,我觉得,这个人的背景需要查一查,搞不好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这一下提醒计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还真有可能,差一点疏忽了,不过那个人不难查,他的容貌很有特点,身材不高,金鱼眼,葱头鼻,看那一身打扮,就像个地痞混混。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他离开的时候,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卖煎饼的,他随手就拿起了一个,摊主不仅没收钱,还对他点头哈腰的,一定是认识此人,我去问一问就清楚了。”
“这样最好,你尽快去查,我身边多了一双眼睛,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卢明志有关系,这就说明他已经开始调查我,随时都有可能动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解决了他,不能给他出招的机会。”
许诚言判断,现在卢明志并没有向日本人透漏自己的情况,不然现在跟着他身后的,一定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动作够快,还有机会把局面翻转过来。
他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调查那个人的背景,我去处理田文蕙的事情,另外,这段时间我的住所已经不安全了,以后都到你这里汇合。”
“好,我这就去!”计云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