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刘玉珊彻底气死之前,顾念拉着雍凛离开了会场。
顾念实事求是地提醒他:“你妈妈气得不轻。”
雍凛蹙眉:“我现在知道电视上演的都是真的了。”
顾念被他的话勾起好奇:“什么意思?”
雍凛一脸严肃认真:“婆媳矛盾,夹在中间的儿子最难做。”
顾念哈哈大笑:“没想到雍先生日理万机,竟然还有看婆媳剧的闲情逸致!”
雍凛:“现在铺天盖地都是婆媳题材,家里电视在放,我路过的时候难免会看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雍凛:“其实我不是不能对我妈更强硬一些,但那样的话,她转过头又会把这笔账算在你身上。”
顾念踮起脚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甜甜道:“我都明白。”
所以雍凛会拉着她到处将身份昭告天下,不是“雍凛的女朋友”,而是“顾念的男朋友”,明眼人一听就听出其中的差别,换作几个月前,大男人主义的雍凛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称谓,但几个月前的他如果穿越到现在,肯定不会承认这是几个月后的自己。
没有经历过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两人在餐厅里赌气说下“分手”的时候,以为从此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想着自己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吃回头草,谁知道兜兜转转,竟因此得到一颗比之前还真的真心。
雍凛回搂住她的腰:“我妈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以后不会跟父母一起住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
顾念就笑:“没关系,其实你妈心眼不坏,她只是打从一开始接受不了我,之后就转不过弯而已。”
她有句话没说出口,她妈偏心偏成那样的,她都能忍得了,相比起来,刘玉珊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介意的,顾念也是人,小时候也会为了母亲偏爱弟弟而不满抗议,但久而久之,她就现这种抗议是没有用的,父母不把小孩儿的不满当回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顾念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逐渐跟父母离了心,父母却还当她是那个必须言听计从的孩子,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顾念出去上学,独立自主,毕业离开学校进了职场,这几年在门店里接触各式各样的客人,也没少受到刁难,这些人和事慢慢将一个玲珑剔透的顾念历练出来。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雍凛也能大概描绘出顾念成长的轮廓,他的母亲几十年来在小圈子里被人吹捧惯了,的确不会被顾念放在心上。
但这样的顾念,并不是嚣张跋扈,自视甚高的,她还有一颗柔软的少女心,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在没有能力将宠物照顾好的时候,她买了一堆毛绒绒的代替品,房间里几乎堆满小熊小兔子等公仔,雍凛以前很少去她跟人合租的公寓,换了身体那段时间,每次进她房间,都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简直像误入了冒着泡泡的粉红世界。
他知道顾念的坚强,仅仅是因为她坚强,并不是她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认同。
任何一个人,在这世上,都不希望自己是孤独的。
起码应该有个知己。
又或爱人。
抱着顾念,雍凛的心满满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以前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精力全都花在工作上,付出总有收获,满满的成就感,就像立于巅峰的世界之王,男人是受野心和权力欲驱动的动物,起码大部分是这样,雍凛有这个能力,这个条件,想要做的当然比别人更多。
以前也不能说不喜欢顾念,但爱情之于他,更像是一种调剂。
现在他觉得爱情不能仅仅局限于爱情,顾念同样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世界,没有围着雍凛转,但心与心的贴近,却让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就连枯燥的工作会议有时也变得生动起来。
雍凛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人,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那点儿“无病□□”,估计都全花在顾念身上了。
两人也不想回家,开着车一溜烟就去了海边。
雍凛在这儿的度假村有套别墅,常年空着,有人打扫,来了就可以住。
房子两层,都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真正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惜顾念拉开落地窗的纱帘,大晚上的乌漆墨黑,别说海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她直接开了窗往海边走,这一带的海沙质量不错,细腻绵柔,如果白天来到这里,能看见一片蔚蓝海岸,虽然没有东南亚海岸那种碧绿清澈的明媚,但也是碧海蓝天,波涛万顷。
顾念一步步往海边走,雍凛就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也不拦着她。
在都市里生活久了,偶尔亲近一下大自然是很不错的,甭管工作上处处受气还是呼风唤雨,来到这里才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遭遇挫折的时候想想世界上那么多天灾*,自己还幸运地活着,太过春风得意的时候也能提醒自己别那么忘形,这天地大着呢。
顾念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耳边是澎湃不息的海浪声,她心血来潮,双手拢在嘴边,啊的一声大吼出来,在空旷的海面上传出老远。
喊出那一声之后,心中许多烦闷似乎也跟着清了出去,整个人顿时爽利许多。
她扭头问雍凛:“你要不要也来一嗓子?”
雍凛指着地上横着爬走的小螃蟹道:“看,被你吓跑的。”
这句话其实没那么好笑,但他说的时候特别正经严肃,顾念绷不住就笑了,伸手去捶他:“你可真烦!”
雍凛反应敏捷地避了开去,顾念抬腿把沙子踢向他的脚,又被对方避开了,顾念玩心顿起,非要打到雍凛为止,两人一追一赶居然在沙滩上玩了起来。
其实要照雍凛的脚程,三个顾念也未必追得上,所以他根本没认真在跑,只能说是在快走,平时多严谨的一个人,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居然陪着顾念在海边玩,可见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公主,不管男女。
顾念追着追着,现有点不对味儿,随即醒过神来,想起网上那个著名的段子“来呀来呀,你来追我呀,追到我了就让你嘿嘿嘿”,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雍凛也停下来,奇怪地回头看,见她笑得快要抽过去了,还回来给她顺气:“被点笑穴了?”
顾念摆摆手,还是笑得说不上话,雍凛不是网瘾少年,她压根没打算把那个段子说出来,不然下半夜遭殃的是自己,明天还要上班,她可不想扶着腰去上。
雍凛:“念念,你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儿?”
顾念抬头看他,眨眨眼:“怎么忽然提起这茬?”
雍凛:“结了婚,别人不会误会我跟你只是玩玩,对你不好。”
原来他也看了八卦的,顾念有点感动,挽住他的手臂:“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谁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互换,等过了这个月再看看如何?”
一提起这个雍凛就头疼,老天爷的心意谁也摸不准,直到现在他们都找不到互换的规律,只知道可能跟磁场有关。
总不能真用生孩子来试验能不能终结吧?
顾念也很头疼:“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你公司,对着一堆文件晕头转向了,看得懂也下不了手,外行指导内行,对着你那些手下,我心里都虚!”
雍凛好笑,顾念用着他的身体时,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模样,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战战兢兢力求维持住雍凛形象,别前一天还是严肃老板,后一天就成了温柔可亲的邻家哥哥。
在雍凛这种英俊多金的身体里自然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每到一个地方,美女的眼神最先往这边飘过来,顾念觉得还是挺好玩的,但人不可能靠玩过日子,她没有从小耳濡目染,也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商业知识,更没有这一行的经验,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至今也没人现他们俩交换过身体,顾念觉得凭自己的演技去混娱乐圈,说不定还真能拿奖。
海风袭来,吹起裙摆,两人手挽着手,在沙滩上慢慢走着,别墅群那边有几盏昏暗的灯火,但照不到这边来,海边黑漆漆的让人辨不清方向,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雍凛问她:“你心中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听陈庄说女孩子对自己的婚礼都特别憧憬,像顾念这样把毛绒公仔摆满房间的人,应该会更有想法才对。
谁知道顾念低头想了想,却道:“婚礼怎么样都行吧,如果可以的话,从简更好,就我们两人,找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住下来,每天懒洋洋躺着,睡上一星期,什么也不干。”
雍凛无语。
这心愿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都说女人一辈子就盼个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能在朋友家人面前长脸,成为一辈子的回忆吗?
这话谁说的来着?
雍凛:“那婚纱照呢?”
顾念笑嘻嘻:“要不让人拍好照片,把咱俩的头像p上去?”
雍凛:“……”
真有创意。
雍凛是真服了:“为什么不要婚礼和照片?”
顾念苦着脸:“太累了,其实说到底,仪式就是给别人看的,你们男人应该更不喜欢这种从头到尾受尽摆布的仪式吧?”
雍凛的确是这样,他讨厌受人摆布的束缚感,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但如果对象是顾念,其实也不是没有期待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顾念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仪式,她只是在为自己着想。
无法形容心底的柔软,他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就算我同意,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婚礼肯定还是要的,你要是嫌麻烦,到时候我们交换戒指的时候露面就行了,西式婚礼用不着敬酒那些程序。”
虽然天色太暗,但并不妨碍顾念语气里神采飞扬的顽皮:“雍先生,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
雍凛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觉得两人已经水到渠成,答案并不重要。
但后来回想起来,他有点后悔,觉得当初还是应该好好回答一下的。
……
顾念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公司的处境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非随着她的转正而出现,而是她在接连拿下赵和与周惜媛两个项目之后,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当然,是好的变化。
赵和跟周惜媛的恩怨虽然没公开,但他们跟≈j都有合作,≈j内部或多或少能听到一点儿风声,两个仇人在同一个品牌下和平相处本来就不容易了,顾念居然还有办法同时负责他们的项目,而不令对方生出反感,不单周惜媛在颁奖典礼上公开感谢她,据说就连赵和在私底下,也比较肯定顾念的能力。
左右逢源是很难的事情,但顾念做到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本事了。
有雍凛这个男朋友,得到s的撑腰不算什么本事,无论男女,在奢侈品行业工作的人,不乏家境殷实,深藏不漏的富二代,因为这些人更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人脉。顾念有这么个男朋友,在门店也许会被很多人羡慕嫉妒,但到了总部,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惹眼。
在以实力取胜的企业环境里,背景深厚,顶多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几句,还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如果能为公司或部门带来利益,才会令人正眼相看。
顾念刚来的时候,没有人将这个在≈j毫无根基的新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即使她不是卫玛的人马,卫玛见了她,也能露出三分笑影,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充满了公事公办的难以亲近。
何丽也不敢再惹她,但顾念早已把她拉进黑名单,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打算,工作上的交集就照工作章程来办,下班之后绝不跟何丽多接触,何丽对自己当初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早知道两个人都能留下,她又何必枉做小人,去得罪顾念呢,还平白给自己树了一个大敌。
周围一切仿佛变得友好可亲起来,当然,依旧毒舌的吴嘉文除外,他甚至有事没事就去撩拨姚殊也,取而代之的是姚殊也经常来找顾念吐槽,顾念觉得这男人没救了,他这辈子想追到姚殊也估计够呛。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早晨的办公室,让充满时尚感的办公环境也显得生机勃勃。
顾念看着吴嘉文丢过来的一份邀请函:“这么好的美差你居然就给我了?师父,你对我可真好啊!”
私下相处的时候,顾念经常会开玩笑般喊吴嘉文为师父,吴嘉文也没有反驳。
吴嘉文翻了个白眼:“他们主编太能做,我看他不顺眼,不想看见他,你去吧。”
邀请函是业内资深杂志《维度》的七周年自助餐会,年会上他们已经庆祝过了,到了正日这天反而没那么隆重,又不是整数周年,也没办什么宴会,就是在公司食堂里弄个自助餐,把经常合作的几家都请过去坐坐,仅此而已。
但去了之后就能跟《维度》搭上线,意味着又是一条人脉的拓展,还能过去吃吃喝喝,不用说肯定是美差。
原先负责平面维护的是苏影,这本来应该是她去,她走后,卫玛和麦琪琪千方百计都想把她的那部分资源拿过来,吴嘉文当然不可能拱手相让,三人之间又是一番温文尔雅的龙争虎斗,顾念没想到吴嘉文会把自己得来不易的这条线给了自己。
吴嘉文看她露出感动不已的表情,嫌弃道:“收收你的眼神,我自己不想去,不然还能给谁?给a?别开玩笑了!”
顾念:“你不想去,争来干什么?”
吴嘉文:“我不想要,也不可能让a那女人白白嘚瑟啊,你还能不能有点混职场的自觉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上道了,这种幼稚的话也能问出口?”
顾念作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
她觉得吴嘉文最近特别容易暴躁,这种状态也的确不适合去参加活动,想问对方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但顾念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揍,话到嘴边就换成:“你跟殊也怎么了?她最近都放假跑去澳洲开飞机去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吴嘉文就有点烦躁:“她说她还是习惯国外的生活节奏,希望能跟另一半移居国外,你说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顾念哇了一声:“你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殊也没告诉我,只说你们吵架了。”
吴嘉文扒拉了一下打理得很好的头,一下子把型给弄乱了,可见内心的烦躁程度。做他们这一行的,即便是男人也很注重外表,所以常常有不少被误认为是gay。
“我的事业和家人都在国内,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艰难,但她认为我不够重视她。”
顾念理解地点点头,因为她跟雍凛曾经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童话般浪漫的爱情比比皆是,但到了婚姻阶段,就会出现很多需要取舍的事情,让人必须做出抉择。
“不过以你的能力,我觉得你到了国外,想找到同样职位并不困难。”顾念道。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大家都出去吃饭了,只有他们俩叫了外卖,吴嘉文叹了口气,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其实高层也有人支持我接潘明的班。”
顾念:“哇哦,新总监!”
吴嘉文:“还没定,a也好,gg也罢,她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大家胜算都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念摊手:“问你自己的心,arvn,这事我爱莫能助。如果你更倾向事业,但你为了不让殊也失望,选择迁就她,将来也许会后悔,虽然我是殊也的好朋友,却不希望你们俩将来因为这种事而争吵分手。”
吴嘉文吐出一口气,面容微微露出焦躁和疲惫:“我明白。”
……
自助餐会名副其实,没有衣香鬓影的场面,顾念还是到公司做完一个小cas之后才过去的,大家都是上班时的装扮,东西品种倒是挺多,味道也不错,顾念尽职尽责地跟各式人等打招呼寒暄,聊聊接下来的合作,什么杂志内页,广告篇幅;谈谈明年的时尚圈流行趋势;说说年底法国时装周打算去几个人的事情。
这些话题她已可信手拈来,昨天那个颁奖典礼到现在还在网络的热搜话题上,众人没少听说了她的事,顾念自然不会受到冷落,连受邀而来的钟圆,都主动过来跟顾念说话。
顾念应付了若干人之后,感觉有点晕头转向,借着尿遁拿了杯饮料,就到外头去躲清静。
现在的产业园区为了吸引公司入驻,全都修得跟公园似的,一个赛过一个的漂亮,《维度》所在的楼层外面也不例外,一大片露台,林木错落,太阳伞配着木椅,上面还有软枕,整得跟度假区似的。
顾念忙里偷闲,拿着手机骚扰雍凛,给他短信。
信息还没出去,她就听见被树木遮挡的另外一头有人道:“让你买个奶茶都做不好,说了鸳鸯不加奶,你还加奶,不知道钟姐对牛奶过敏吗?”
余千惠脸色有点难堪,连忙道歉:“对不住,可是你之前明明说……”
杨敏抱臂看着她,嗤笑道:“我说过什么?sunny,我还以为你在≈j做过,这种小事应该不在话下的,结果连小事都做不好,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被≈j辞退的!”
余千惠准备忍气吞声就算了,谁料却有人帮她回答:“奶茶买错了,重新买过就好了,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