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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也没剩几天,虽有礼部和内务府统管,但帝后礼服,宫宴菜式、来宾座次,甚至鼓乐笙箫等杂七杂八的,还是需要何姑姑和内务府的人一一商量,以确保能达到皇上的满意,也是没那个时间陪着皇后娘娘伤春悲秋。

因太上皇健在,这万寿节第一项,便是谢皇父生养之恩,礼部的几名官员拟好了规程,少不得来到御书房,要请徒元徽的示下。

“本朝只出过一位太上皇,以前并无规矩可鉴,臣等查了历朝历代的典籍,曾有一朝记载,皇帝于万寿节前一日赴太上皇居所行三拜九叩,并陪太上皇游园饮宴。”一个官员道。

徒元徽沉吟了片刻,“朕去给他磕个头便是,至于其他那些子,一律免了。”

对于弘圣帝干过的那些不厚道之事,徒元徽至今耿耿于怀,不能放下来,这会子去给他磕头,已算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还要游园陪宴?他徒元徽没那功夫!

“这几日外国使节还有京外的王族公卿陆续回京,臣等已安排整理好驿馆。”又有一人报。

“这些小事,你们和内务府的人商量便可,无需一一禀报。”徒元徽不耐烦地道。

众人见他面色有些不虞,便决定告退,倒是徒元徽在最后又补了一句,“福王什么时候到京?”

“回皇上,也就这两日了,臣等已领旨派人将福王府整修一新。”

徒元徽点了点头,等人全都出去了,他抱着双臂坐在御座上,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人——徒元升。

说实话,时至今日,徒元徽对他这位三弟倒是没有忌惮了,但是有些生气,因为徒元升这一世轻易言败,然后俯帖耳,乖乖地守在西北的原因让他有些咬牙切齿。

可是,他还是得将人弄回来。

因为十六现,徒元晔的人出现在了西北,似乎和徒元升有牵扯。

到底是在做什么,徒元徽需要证实一个事,一旦证实了,徒元晔和太上皇也是该到了不得不处置的时候。

如今朝中上下皆听说了福王将要回京,却不知道,徒元徽已下密旨,让他将徒元升一并带回,因为徒元庭是徒元徽用来捆缚得徒元升的“绑索”,而“绑索”在哪,徒元升也必须在哪。

累了一天的徒元徽回到凤仪宫,结果没有等来往常那般周到侍候,反倒是对上了冯玉儿那张视而不见的冷脸。

徒元徽把宫女太监全都赶了出去,在冯玉儿面前伸了个懒腰,张开双臂,命道:“更衣。”

正坐在贵妃榻上做着针线的冯玉儿却只顾忙自己的,半分不肯搭理徒元徽。

“唉,没听到朕说话?”徒元徽有些愠怒,干脆上到跟前,拉了拉冯玉儿。

冯玉儿狠狠地将手上针线活扔在榻上,道:“皇上,臣妾死罪,半老徐娘了,听不清皇上在说什么!”

徒元徽“噗”地乐了起来,道:“既知道自个岁数大了,就该学得机灵着些,宫外头的女人们排队等着进来侍候朕,这会子明白自己没了姿色,再不好好侍候,你可就得寻地方腾位儿了。”

这边徒元徽只顾着自己说得高兴,却没注意冯玉儿脸色已是煞白,倒是他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冯玉儿竟因为一个“老”字,从昨晚一直呕气到了现在。

终于一只玉手伸过来,替徒元徽松开黄袍的腰带,再一个个解了盘扣,动作还算麻溜,只不过冯玉儿却始终低着头,直到徒元徽感觉手背上滴了一滴水,反手将冯玉儿的头一抬,才现原来她在挂泪珠儿。

“这又怎么啦?”徒元徽哭笑不得,哪想到冯玉儿倒是越活越娇了,跟她斗两句嘴,竟还能哭起来,真是连可意都不如。

等到徒元徽回想,自个儿今早出门时,冯玉儿便一脸的不高兴,再往前一推,徒元徽觉得自己猜出了原因,不免暗自骂冯玉儿矫情。

只这话此时只能放心里,为今之计,徒元徽还得把人哄得收了泪,“我说,还在气呢,我昨儿个不也是急了吗,你好好地给老三送什么药,那是我兄弟,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周应,倒用得着你背地里费这心思。”

“你……”冯玉儿一下子被噎住,这一回她记起来了,昨晚徒元徽好像说过她在“惦记”谁,原来人在这等着她呢!

冯玉儿顿时如火上浇油,干脆跪到在地,道:“臣妾人老珠黄,皇上又暗示我不守妇道,自知这凤仪宫待不得了,皇上不如给指个地儿,臣妾搬过去了事,再不碍您的眼!”

“有完没完?”徒元徽这衣裳才脱了一半,冯玉儿半道居然又跪下来,少不得也有些气,便道:“你就指着气死朕,重新改嫁是不,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成,这后宫反正空得很,你想去哪都成!”

“谢主隆恩!”冯玉儿立时站起,直接开了箱笼,便作势收拾起东西,那边徒元徽给气得一跺脚,干脆吊着半挂的衣裳,直接冲到西暖阁去了。

外头宫女太监们探头探脑,皆不知所措,便是小德子硬着头皮进西暖阁,准备帮徒元徽换衣裳,也被轰了出来。

最后还得靠老辣生姜何姑姑出面。

倒是何姑姑见多识广,想着冯玉儿一大早就不对,这会子又跟徒元徽闹起来,联想到白日里冯玉儿说的那些话,总算瞧出了毛病,只叫人盯着东暖阁,嘱咐娘娘若出来赶紧拦住,随后她便直接去了徒元徽这会子待的地儿。

三言两语之后,徒元徽才算回过味来,由着何姑姑帮自己穿好衣裳,口中还说道:“她倒真是活回去了,显然是朕惯得有些过,可不是现儿今朕膝下养了三个丫头吗?”

何姑姑笑道:“女人家其实都忌讳变老,您别瞧我天天‘老奴’挂在嘴边,可开始之时,还真不痛快了好久呢!”

徒元徽叹道:“朕在外头忙得天昏地暗,回到屋里还得侍候娘娘,半句不顺心就撂脸子,姑姑瞧过朕这么憋屈的皇帝吗?”

这还不是您自找的!何姑姑心道,便示意徒元徽去东暖阁瞧瞧。

却不料还没跨出西暖阁,外头猛不丁传来惊叫,有宫女惊惶惶地喊道:“娘娘,娘娘!”

未等何姑姑反应过来,徒元徽早就冲了出去。

凤仪宫乱了半个时辰后,可意跟在何姑姑后头,惊讶地瞧着何姑姑喜笑颜开地领赵医正几个走到外头,她很不理解,明明母后病了,为何大家伙都这么开心。

只听何姑姑笑道:“难怪这几日娘娘和往常不太一样,竟不想是又有了。”

“皇上多子多福,是皇家之幸,百姓之福。”有太医笑道:“只是有时候孕妇心绪会有不稳,平日多宽解着些便好。”

“这兹后请平安脉的事便交给众位,”何姑姑瞧了瞧身后的可意,对赵医正道:“还请医正尽快派医女过来侍候,今日别说皇上,瞧娘娘摔到地上,连我都快吓傻了。”

“姑姑放心便是。”赵医正拱了拱手,便带着人走了。

这时可意扯了扯何姑姑,“嬷嬷,我娘得了什么病?”

“娘娘是有喜,就是说咱们小公主要当姐姐了。”何姑姑蹲到可意面前,笑着解释道。

而此时的东暖阁里,徒元徽和冯玉儿两个早忘了之前的急赤白脸,因着又要添人进口,这会子打了旁人,二人依偎在一起,正自说着悄悄话。

“回头你再生个儿子,气死那帮逼我纳小老婆的家伙们,瞧咱一个老婆,比那三四个的都管用。”徒元徽笑着贴在冯玉儿耳边道。

“万一又是个丫头怎么办?”冯玉儿担心地问。

“我都三个丫头了,不在乎多养一个!”徒元徽一时兴奋,脱口道。

“什么三个丫头,”冯玉儿立时觉出不对来。

“我那大丫头姓冯,成日里没事干,就知道给爹找麻烦,比两个小的难养得多。”徒元徽一时哈哈大笑。

冯玉儿不依了,脸色正要变,徒元徽忙哄道:“行,我说错了成不,以后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真的?”冯玉儿睨着徒元徽,决定试试他的真心,“在你眼里,我真是半老徐娘了?”

早有了防备的徒元徽立时道:“谁敢胡说八道!娘娘何等仙女般的人物,如何会老?还不是我觉得自个儿年岁渐长,而娘娘依旧一副青春少艾模样,我可不是心慌得很,生怕遭了娘娘嫌弃,所以才故意逗你玩儿,想让咱俩更般配些。”

冯玉儿立时觉得心下舒畅不少,“我不过老得慢些,今天何姑姑还说我水灵呢,不过吗,以后一定会老的,你放心!”

“是,是,全由娘娘做主。”徒元徽忙不迭地点头,想着可算将人哄过去了。

“还有,三爷那儿,我一直将他当成小十六一般的兄弟看,听到说他在那头身子骨不好,想着一家子亲戚,总该照顾着些,你说那什么搁不搁心里头的话,着实太气人了。”冯玉儿心情大好,便趁胜追击,又扯到了另一桩。

“娘娘言之有理,长嫂如母,照顾小叔子们也是应当,”徒元徽更是连连点头,决定顺便卖个乖,“老三这回也跟小十六一块回来,咱俩倒是想到了一块,他这病还得回京来治,虽老三没了爵位,可依旧是朕的兄弟。”

冯玉儿很是赞赏,“皇上心胸宽阔,臣妾着实敬服不已,”随后紧着打听道:“你说老三又纳了一房妾?”

徒元徽眼睛闪一闪,道:“说是老福王妃给做的主,想是她老人家瞧着老三孤身在外没人疼,便又挑了一个。”

福王徒元庭在两日后回的京,自是一回来,便直接到了御书房。

御案后的徒元徽一时笑起来,“这几年不见,你这脸可又沧桑不少啊!”

“西北可不是磨蹉汉子的地方,”徒元庭回道:“说来臣弟已在那待了十多年,倒觉得习惯了。”

徒元徽望着徒元庭,一时有些迷糊,竟觉得他与徒元升合二为一了。

走下御阶,徒元徽说道:“元庭,好好在那儿待着,帮朕守着西北,你,便是朕的半壁江山!”

徒元庭怔了片刻,单腿跪下,抱拳道:“臣弟定不负皇兄信任,这一生,便要为皇上守住疆土,便是马革裹尸,也不后悔!”

等徒元庭离开御书房好久,徒元徽还站在阶下,回想着自己当初救下徒元庭,不能不说带着一点功利心,或是为做给弘圣帝瞧,或是为自己谋一个爱护兄弟的好名声。

却不成想,十多年后,他才现,兄弟情谊真不是做出来的,到最后靠的都是真心,就像徒元庭今日甘心为他守住西北一样,他何尝不是因为这份兄弟情,对徒元庭怀着最坚定的信李。

只是对于徒元升,徒元徽竟是颇觉得有些棘手。

按徒元庭的说法,已有大夫说,徒元升的病除了操劳过度,便是无法适应西北气候,而再这样下去,或许他能将命都丢在西北,徒元庭虽口中不敢明讲,只背后的意思,还是想恳求徒元徽将徒元升留在京城。

可以说徒元徽如今对徒元升有种种不放心,留他在京城,最好的管束便是圈禁,但徒元升这些年在西北屡立战功,虽徒元徽一直未授他功勋,可徒元升在朝中的声望却有所提升,人若留下,能不能用?怎么用?都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而除了西北和京城,再没有地方能安置徒元升,因为他一旦和徒元晔混在一起了,就是徒元徽眼中的一根刺,便是不忍下手拔除,也要将他放在自己可以控制的地方。

万寿节前一天,徒元徽带着徒元庭、徒元升,还有其他一些兄弟及重要官员一起来到了西山行宫。

当弘圣帝被扶着坐到了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才不过几年功夫,这位太上皇竟是须皆白,背出佝偻了起来,说是老了十岁也不为过。

这些年行宫除了有宫中人定时送来日常用度,已是严密看守,近乎与世隔绝,这自然有徒元徽的旨意,也有太上皇的命令,这一对父子,如今既分出胜负,也结成了仇敌,谁都不愿让对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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