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本来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是有人却要把它复杂化了,听说这个人是周公,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韩瑞天天在画圈圈诅咒他,不过到了最后,由于累得有气无力,几乎是倒头就睡,也没有什么开口咒骂的心情。
只是筹备而已,好比开昧小羹,就那么辛苦,亲迎当日的大餐,岂不是要人性命,躺在榻上哼哼,韩瑞筋疲力尽,虽然知道会很累,却是没有想到这么累,难怪那天李承乾眉目喜气洋洋的,脸色却煞白一片。
钱丰嘿嘿说道:“我看你不是累,而是流萤回去了,晚上没人给你暖榻,心里憋得慌。”
嫉妒,纯粹是嫉妒,韩瑞置若罔闻,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在最后的几天,流萤给召回郑家汇报情况,习惯了温香软玉的日子,而今独守空房,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本来不想理会,但是见到钱丰笑得猖狂,韩瑞轻轻瞄了眼,淡声道:“偶尔听到叔父与婶婶商议,开春之后,他们回到扬州,就给你说门亲事,不过怕你拒绝,好像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情,反正等到明年,无论你是否及第,都要回乡的,那个时候,万事就由不得你了。”
钱丰错愕,成亲他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受到韩瑞的影响,他更加希望娶到的媳妇,是与他志趣相投的,最起码对得上眼,可是听韩瑞的意思,父母不准备征求自己意见,仅凭媒妁之言,就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他们怎么能这样。”钱丰大声抱怨,跳了起来,匆匆忙忙跑去找父母说理去了。
须臾之后,钱丰垂头丧气返回,瞪着韩瑞,咬牙切齿道:“二十一郎,你在耍我,根本没有这回事。”
“是吗?”韩瑞轻笑道:“那肯定是我听错了,真是抱歉,让你白跑了趟,受累了。”
“岂止是受累而已。”钱丰眼睛睁得圆圆滚滚,恨声道:“本来没有的,现在却有了。”
韩瑞眨眼,猜测道:“嗯,该不会是……”
“没错,多谢你的提醒,让他们萌生了这个念头,而且讨论了其中的可行性,已经准备马上付诸实施了。”钱丰的表情语气,绝对称不上感激,握拳捏指,一脸的狰狞,杀气腾腾的走来。
此时,韩瑞身体疲惫不堪,都不想动了,只得开口求饶,钱丰自然不为所动,本来以为难逃劫数之时,千钩一,厅外传来仆役的声音:“郎君,贺兰公子他们来了。”
韩瑞勉力起身,钱丰也顾不上玩闹,与他快步出门迎接,却见门前聚集了二三十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为的正是贺兰楚石,见到韩瑞出来,笑容满面,行礼之后,还未说话,后面的少年就开始叫嚷起来了。
“韩大哥成亲,我们是过来帮忙的。”
“有什么粗活琐事,尽管开口就是,千万不要客气,把我们当成了外人。”
热情的声音传来,韩瑞拱手道谢,迟疑道:“贺兰,你们这是?”
拂手让少年安静,贺兰楚石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收到你的请柬,才知道你要成亲,想到你孤身前来长安,这等终身大事,肯定忙不过来,所以了解商讨,决定过来帮忙,拿我们当兄弟的,就不要推托,不然,我们拂袖就走,以后都不来了。”
已经说得这个份上,韩瑞自然拒绝不得,心中感激,叹了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就要招呼众人进去,适时又是十几辆马车行来,缓慢停在宅第门前,为马车车厢之内,悄然跃下两个翩翩俊美少年,唇红齿白,眉清止秀,肌肤晶莹如玉,姿态秀雅,胜似女子,自然是称心如意两人
“韩公子,我们是奉令而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两个风神俊秀,柔弱如柳的少年,自然办不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们身后,却站着三十多个体格结实健壮的仆从,无论怎么使唤,也不怕人手不足。
韩瑞苦笑,心里却暖暖的,也没有矫情,一挥手,邀请众人进屋,幸好宅院也算宽敞,足够容纳来人,确切的说,人数再多两三倍,也会绰绰有余,平日宅院空旷,现在来了这么多人,才算是多了几分热闹气息,没有了之前的冷清。
“枉我还寻思着,要不要到虞家借调仆役,看来是用不着了。”韩晦摇头说道,抚着柔密的短须,脸上笑容可掬,尽管清楚韩瑞在京城闯下了诺大的名声,却是没有直观的感受,现在总算是有些体会了。
“晦兄弟,别着急感叹,到了亲迎婚宴之日,你就明白,二十一郎,已经不是扬州韩家村的小孩子了。”钱据大笑片刻,叹声道:“才大半年而已,我怎么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谁说不是,来到京城之后,所见所闻,让我精神恍惚。”韩晦苦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不会相信,韩瑞不仅与朝中几个炙手可热的权贵关系不错,居然还与当朝太子攀上了交情,令人难以置信。
“钱叔父,晦叔,且过来片刻,与你们引见一些好友……”听到韩瑞的声音,钱绪与韩晦相视而笑,快步走了过去,韩瑞的长辈,众人自然不会怠慢,纷纷招呼失礼,一番寒喧,仆役搬来了美酒,觥筹交错,更加热闹起来。
当然,酒喝了,话也聊得尽兴,却也没有落下正事,有了两拨人的帮忙,婚礼的筹办工作进展顺利,有条不紊,很快就到了亲迎之日,清晨时刻,五更鸡呜,韩瑞就给韩晦带人进来拍醒,迷迷糊糊的,以冷水拂面才算清醒过来。
温热毛巾拂面,韩瑞再度睁开眼睛,顿时给眼前的情形一了跳,惊讶道:“晦叔,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开始的时候,韩瑞以为梳妆打扮,就是简单换件新衣袍,披红挂彩,再不济胸前多戴朵大红花,就可以粉墨登场了,可是看见几个婢女手中拿的刷子。刀子之类,塞上摆的盒子。罐子之类,身边放着十余套色彩斑斓的衣袍之时,韩瑞就知道事情绝不是自己想的这般简单,自己的估计或是有误。
这个时候,韩瑞已经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韩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抗议,把他撩在镜台之前,亲自动手,拿了柄锐利无比,足以吹毫断,寒光闪耀的小刀,直接把韩瑞的俊脸当成了毛球,刷刷刷的刮剃起来。
如此再三,待韩瑞脸皮薄得几乎能透出血渍来,韩晦才满意罢手,这个时候,轮到几个婢文上台表演,手中的小刷子,沾了浓厚的咽脂水粉,根本不讲究什么浓装淡抹,直接像刷墙似的,一层又一层的往上涂。
到了最后,韩瑞麻木不仁,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好像戴了厚厚的面具,而且不能有任由她们的摆布,其他表情,嘴角稍微动了下,白色的粉末就晔啦啦的往下掉,这也就罢了,妆成对镜观望,白茫茫的,就好像是舞台上的戏子,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韩瑞欲哭无泪,此时天空才露出丝丝鱼肚白色,韩晦就开始催促韩瑞赶快起程,到郑府接人回来,门前也已经准备就绪,七金香车,备色彩礼,五六十个仆役跟随,这样的迎亲队伍,在京城也不算简陋了。
啧啧,见到韩瑞的刹那,钱丰口中就开始出莫名的声音,眼睛充满了调侃的笑意,旁边几个比较熟悉的朋友,例如贺兰楚石他们,也是嘴角抽动,憋着忍耐。
“笑吧,迟早你们也会这样的。”韩瑞小声道,不是不想破口大骂,主要是开口就要掉粉,妆坏了,又要重新来过,韩瑞可不想再经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哈哈,哈哈……
本来是可以忍住的,但是见到韩瑞满腹委屈无她伸的模样,实在是太惹人了,众人自然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大伙莫要笑了,三郎,赶紧出,错过了吉时,回头收拾你。”钱绪说道,挥舞拳头以示?Q威胁,转身的时候,也是满面笑容。
笑是笑,也不会耽误正经事情,牵来了青骢马,韩瑞跃身而上,拦动缰绳,轻快而去,身后众人连忙举步随行,队伍浩浩荡荡,特别是进了长安之后,一路上招摇过市,自然引得许多人注目观看。
听闻迎亲的是韩瑞,这个名字很响亮了,就是没有多少机会见过本人,而今机会在前,一些清闲无聊的好事之徒,或者素来仰慕韩瑞的女人士子,忍不住随行围观,观看热闹,成亲,图的就是热闹,韩瑞自然不会驱赶,反而骑于马背之上,直腰挺胸,勉强在厚厚浓粉之中、挤出一抹微笑,拱手示意。
反应过来,人群之中有人叫道:“恭喜韩公子新婚大喜。”
“……韩公子大喜。”
努力保持笑容,韩瑞拱手连连,还注意别得意忘形,捧下马去,众目睽睽之下,那就沦为京城百万人的笑柄了,速度缓慢,停停转转,总算到了郑府了,只见门前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情形,一身光鲜锦衣的崔焙,与一帮酒肉朋友严阵以待,见到迎亲的队伍,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的欢迎笑容,反而横眉冷目,手拿棍棒,一脸的不善。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