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说走就走,不光自己走,还得招呼上族人。于是乎,伯咄部在达也的带领下第一个跳出了圈子,向着东边的山区疾驰而去。
完颜阿骨打麾下伯咄部的族人并不多,但质量挺高.他们都是跟着阿速死力征战了数年的将领,归顺完颜部之后虽然不能统领女真兵马,其它各族杂牌军还是可以的。
主将都跑了,各族杂牌军一看,得嘞,咱也跟着跑吧。至于说女真兵马答应不答应……他们现在好像顾不上想这个问题了。
溃兵的出现是大溃败的导火索,不管多精锐的部队也避免不了,人性也,只要是由人组成的部队就逃不出这个逻辑。
各族附从兵跑了,紧跟着就是女真兵。但他们还是有点骄傲的,不打算跟在曾经的手下败将后面吃尘土,另辟蹊径跑向了沼泽地,试图走水路。
在他们看来马也是会游泳的,可以拖着人游很远,没有桥梁渡船的时候,靠马匹强渡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不明白沼泽地厉害的金兵瞬间就冲进去不少。
“卧槽,真当自己会凌波微步啊!吹号,河边列队!”洪涛看着眼前生的一切,很佩服他们的无知者无畏。
进入沼泽那是必死无疑,不被淤泥吃了也得被活活渴死。没错,就是渴死,那里的水基本不怎么流动,人不能喝,不喝渴死,喝了拉稀拉死。
进山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片山可不是辽东的长白山脉,到处都有猎物、果子充饥。这可都是秃山啊,即便在夏天也没啥动物和果实。晚上穿着棉大衣都不暖和,白天能把人热死。水源更少,仅仅靠两条腿走出去……反正自己是没这个本事。
不管金兵能不能跑掉,该杀的人一定要杀,不一次把他们打疼打怕,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还会有人心生歹念,争取能一战多消停几年。
表面上是自己嗜杀没人性,实际上这是在以战止战。古人不是说过嘛,小善如大恶、大善最无情,就是这个道理。
当新军从战壕里爬出来野战的时候,就该看营指挥官的本事了。枪械作战不像弓弩,它射程远,更需要相互之间的位置配合。不能说谁面对的敌人弱谁就猛冲猛打,谁面对的敌人强就止步不前。
自己人之间一旦出现了交错、面对的状况,那就不是射杀敌人了,而是连敌人带自己人一起打,标准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包围敌人时火枪兵的正确做法就是始终保持待在外圈,依靠热气球上的旗语互相沟通,慢慢向中间挤。坚决杜绝进入友军的射程之内,炮兵也改用霰弹平射,除非必要尽量少开炮。
其实这样会让伤亡更大,有时候失败者已经打算投降了,可是胜利者迟迟不过来,双方又没有约定成俗的投降信号。结果就是胜利者继续射杀,失败者只能逃跑。有人跑就会引来更多射击,更多射击会让人玩了命跑,恶性循环。
洪涛指挥的新军率先钻出战壕,排成了长长的两列横队,先是站在妫河北岸射杀有效范围内的金兵,然后就拖来不少木排开始渡河,继续向南挤。
王三十三得到热气球上的报告,也带着前锋营的三千多人照葫芦画瓢,同样的两列横队,由南向北挤。王三十四的炮兵马上转换了身份,留下少部分兵力看护炮兵阵地,其余士兵上马向东,堵住溃兵东去的道路。
金兵跑得快的就算命大,跑得慢的就被包了饺子,基本全要死在这里。战前主帅已经下达了明确命令,不留俘虏,不管投降不投降都是一个结果。
一万对六万,新军又胜了,要不是需要故意卖破绽诱敌深入,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场仗打得时间比较长,从早上八点多一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其实还不能算结束,沼泽地里至少还有四五千金兵呢。
但天黑之后进入沼泽地搜索会让新军失去武器优势,变成冷兵器近距离绞杀太不划算,索性就让他们再活一夜吧,只要把沼泽地的东边守住,这些溃兵就没地方跑。
要不出来投降被刺刀捅死,要不就在沼泽地里活活渴死饿死,或者干脆陷入烂泥塘被淹死。死是一定的,只有死法可以在小范围内自由选择。
经过一夜的粗略统计,直接战死的金兵不少于两万,负伤之后被新军捅死的不少于一万。这六万多金兵主力,除了在儒州城驻扎的四千多后勤部队之外,直接死伤已经超过了六成。剩下的两万多人到底有多少能从沼泽地和山区活着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啪……啪……”吃早饭的时候,赵佶没有选择和姑丈坐在一桌,吃着吃着,就会把两只手比划成枪的形状,冲着姑丈的后背来两下,眼神里全是怒火和恨意。但只要洪涛一回头,他立马就放下手乖乖的吃饭,脸上全是乖巧的笑容。
这一天一夜对他来讲过得太糟糕了,先是被蚊子叮了小半宿,好不容易从那片又臭又热的芦苇荡里钻出来,又被逼着开枪杀人。
杀着杀着杀麻木了,姑丈还不满意,又用大脚丫子踹着自己后背,把刺刀捅进了一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金兵肚子里。他看自己的眼神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闭眼就会浮现出来,让人久久不能入睡。
说到睡觉,就算没有那个少年金兵的眼神赵佶也睡不着。新军的营地就搭在战场上,草草把金兵的尸体堆起来,腾出空地扎帐篷。到底是尸体堆多还是帐篷多,很难讲,这倒是能有效防止敌人偷营。
从入夜到清晨,零星的枪声就没断过,那是新军巡逻队在射杀从沼泽地、山区钻出来的散兵游勇。姑丈说了,一个不留。
他的小呼噜倒是打得挺有节奏,方圆百步之内都能听见,但赵佶哥几个可就苦了。除了赵倜和赵佖之外谁也没在尸体堆里睡过觉,稍微起点风就能听见有人在惨叫、在哭、在哀嚎、在求饶,最小的赵偲又病了,吓的。
赵佶很想一枪把姑丈腿打断,让他也尝尝那种滋味。只打腿,疼一会之后就让军医救治。姑丈是可恨,但他知道的太多,暂时还不能死,等自己把本事都学会之后再杀不迟。
“主人陪他们的时间比几位公子还多,他们却不知感恩。”赵佶的举动能瞒过洪涛,却逃不出八嘎的眼睛,也不觉得这样做会给王家带来太多好处。
他有些不明白主人为何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上心,却很少陪伴自己的孩子。即便人在扬子镇,也把孩子都送到学校里住,每旬只能回家两天,通常还都见不到父亲,这个当爹的总有事儿可忙,忙的也全都是别人的事儿。
“别人的孩子我可以教,但我的孩子只能交给别人教。你现在肯定不懂,因为你没孩子。对了,说让你找个媳妇可曾找好了?你要是不自己找那就别怪我不讲理,强行给你指定一个,在反悔可就晚了!”
八嘎这个问题问得太业余,一看就是外行,中国古人早就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管多牛逼的家族,在管束教育儿女的问题上都不会亲自上手干预太多。
通常的做法是拜一位或者几位大儒为师,让孩子搬到老师家里住,考取功名之前一直跟在老师左右,啥时候功成名就了,啥时候回到家族里顶门立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