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二百名特种兵换上船工的衣服,趁着黑夜和七十多名犹太先遣队登上了王浩的船队,临行前洪涛又和蒋二郎单独聊了一个多时辰。
这回宸娘倒是不想走了,拉着自己的衣服吧嗒吧嗒掉了一脸泪珠,意思很明显,她想让自己跟着一起走。
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失望,洪涛不光没安慰,还低声呵斥了孩子一顿,再让蒋二郎把宸娘强行抱走,而且连送都没送,转头就回了书房。
王浩不仅带走了宸娘,还开走了第一艘大海船。两名犹太纲被任命为第一任船长和水手长,王四十,也就是王浩的族侄成了第一任领航员。
洪涛想借着这次机会试试新船的性能,它刚刚做完第一次测试回航,被命名为湟州号,属于州级武装货船。
富姬送来的三款凉州帆布都合用,只是薄厚不同,强度有区别。最薄的一款就是目前使用的帆具,应付渤海、黄海、东海的海况足矣。将来如果需要大洋航行,可以换更厚更坚固的第二款和第三款。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更坚固、更轻便的帆布研出来,这个工作不仅凉州棉纺厂在做,大名府的棉纺厂同样在做。而且大名府棉纺厂有凉州棉纺厂无法比拟的优势,人才。
大名府附近盛产生丝,也不乏手艺精巧的丝绸匠人。黄怀安招工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优先挑会织造丝绸的人,还高薪请了几位世代从事此业,但上了年纪无法再亲自使用织机的老匠人来当技术指导,说白了就是想挖人家的手艺。
这个办法确实奏效,他们正在琢磨能不能把丝线和棉线和在一起纺纱,这样弄出来的面纱比同等粗细的纯棉结实。如果用这种棉纱织布既可以提高布匹的强度,又能降低厚度,也就减轻了重量。
新布不光能当做船帆,还可以用来缝制新军的帐篷,其实黄怀安研新布料的初衷就是为此。现在的军用帐篷又厚又重,背在身上很累赘。
洪涛觉得用它做帆和帐篷都不是最好的,弄成牛仔裤应该特别赚钱。你想啊,农民、工人、士兵都需要坚固的衣服,尤其是裤子。
新布里含有生丝价格肯定贵,但买一条好几年都穿不烂,算起来反倒比麻和纯棉布料便宜,而且手感更柔软,穿着更舒服。
当然了,这只是个想法,实践起来难度挺大。先得让宋人习惯不穿长衫只穿裤子,光这一件事儿就够洪涛忙活大半辈子的,脑子里想想过过瘾得了。
“我的同学为何都不见了,她们不愿和本宫一起上学吗?”儿童团人数的变化不光被西迪注意到,特里公主也现了,她真是个好学生,每天都去上课,风雨无阻。
不光不觉得烦,还特别高兴,背着洪涛给她做的小书包,装上小本子和几根炭笔,混在一群和她儿女差不多大的孩子中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们都回湟州了,本官在那边建了一座更大的学校,可以容纳上千孩子,光老师就有百十位。”
洪涛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位契丹公主,她越是在这里生活得无忧无虑,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强烈。可是每次见到她都得继续加深愧疚感,不停的撒谎。
假如她是个恶人,自己骗一骗真无所谓,但她除了有个契丹公主的名头之外,对自己真没啥恶意。直率、纯善、阳光,肚子里没啥弯弯绕,也不太习惯耍心眼,这么把她往死里忽悠,真的合适吗?
“我的夫君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许先生说小童都是孤儿和流民的孩子,全是你出钱供养。如果到了我家,你可以在寺庙里当主持,肯定是个高僧!”
又来了,特里公主不光学会了同学之类的新词汇,还学会了夫君,且说起来一点顾忌没有,当着谁都敢叫。
“高僧还可以娶妻纳妾?”洪涛都快哭了,您就别再夸啦,顶多还有一年你的家乡就会被我这个高僧摧毁。
“为何不可?国师有三个妻子,六个孩子,他都快六十岁了,也没见他和夫君一样干了那么多善事!”还是生活习惯问题,辽国人的很多认知和宋人都是反的,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大人,他回来了……”正在洪涛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名特种兵从前院急匆匆走了进来,和黄蜂耳语了几句。
“谁?”
“萧兀纳……”黄蜂冲特里公主努了努嘴,小声的在洪涛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啊!我差点忘了,真是罪过罪过……殿下,今天的课我看就算了吧,一起去见见萧大人。”
洪涛终于松了一口气,煎熬的日子总算要到头了,不管有多愧疚,只要见不到人,过不了几天就能忘掉。至于说以后再见面咋办,爱咋办咋办,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只能自己蒙自己。
“……我还要上课,去晚了先生要骂的!”特里公主听到萧兀纳回来了先是一愣,突然转身跑了。她恢复的挺快,腿上的伤已经算痊愈了,能跑能跳还能骑马。
“大人,她好像不太乐意走……”黄蜂看着特里公主的背影,又看了看开国侯阴晴不定的脸,说了句实话。
“你好歹也是宫中出身,怎么嘴越来越碎了,此等事情是谁教你的,别说是无师自通啊!”
特里公主为啥要躲着萧兀纳洪涛当然能想明白,这就像自己小时候去幼儿园,玩的正高兴呢,突然家里人来接了,当时的心情啊,恨不得当个孤儿才好。
但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令人尴尬了,尤其是黄蜂这个内官。你他娘的连女人都没深入接触过,聊什么感情问题啊。
“末将去让厨房安排膳食……”得,开国侯恼羞成怒了,黄蜂也得到了绿荷的真传,能躲就躲,要不说学好难学坏容易呢。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萧兀纳,感官又不太一样了。他换上了冬装,一身裘皮,连帽子都是毛茸茸的,耳朵边上还耷拉着两根动物尾巴,更显得高大威猛,面对面站着让洪涛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萧大人,别来无恙啊……”压力只是身材造成的,洪涛心里很轻松。
萧兀纳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港口的事情有门儿,否则不用千里迢迢的再跑回来。那位王什么儒的还在馆驿住着呢,公主完全可以跟着辽国使团回去。
“王丈安好,公主殿下……”萧兀纳也入乡随俗的冲洪涛抱了抱拳,又向书房外面看了看,现没人跟着。
“殿下迷上了府里的学堂,每日都要去上课,本官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午饭之前就能见到。来,先喝口热茶,这一路上还顺利吗?”洪涛也不能说公主不太想见到你,更不想回国,只能打哈哈。
“说起路途,我还真见到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奇景。王丈可知道滹沱河的铁索桥?有了它就不用受舟船劳顿了。若不是见到当地百姓给大人立的石碑,还真不敢相信它是出自王丈之手,真乃神来之笔!”
萧兀纳没再追问公主的下落,好像也不太关心,而是顺着话茬儿聊上了铁索桥。溢美之情油然升起,赞美之词滚滚而出。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想那旧驿道也该修好了,萧大人可否途径?”对方越是不提正事儿,洪涛就越踏实。你想扯闲篇咱就扯,谁先提起来谁是孙子!
“本官此行走的正是新驿道,从霸州一直到大名府,一人三马三日足矣,若是没有沿途盘查昨日就能抵达。假如在白沟河上也架一座铁索桥,再把驿道修到南京城下,辽宋两国就真是兄弟之邦、情同手足了。”看来萧兀纳还不是合格的外交家,耐心不足,刚扯了两句闲篇就忍不住往主题上靠。
“萧大人此言大善!只是此事本官做不得主,还要奏请圣上御批。想来也不是太难的事儿,铁桥依旧由本官督建,到南京的道路就得靠萧大人自行决断了。”洪涛猛的一拍大腿,就好像这个主意真有多巧妙,让自己茅塞顿开。
“不妨,就算没有铁索桥,先用海船往来也是一桩美事,王丈不会忘了你我的约定吧?”
看到王诜死活不提海船和海港的事儿,萧兀纳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继续闲扯,干脆还是直接说吧。说的时候还带着三分忐忑,万一王诜反悔自己岂不成了欺君之罪,最少也得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号。
“哎,哪儿能忘呢!本官的第一艘海船已经建成,第二艘和第三艘龙骨也铺设完毕,要是萧大人早来几日还能一同出航,现在它正在去明州的路上。听萧大人的意思港口的事已经妥了?”
成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洪涛就不再装傻充愣,反正也没啥条件可讲,自己需要的就是一座港口。什么都不用准备,到时候就让你和你的皇帝见识见识啥叫多兵种联合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