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庙,不对,现在应该叫湟州银行。它的样子也变了,小院变成了高大的圆形三层石头堡垒。没错,就是堡垒,灰不拉几的大石条一层层堆砌出来,大门由纯钢打造,每层不多的小窗户像极了射击孔。
但真正的射击孔并不是这些窗户,它们在遇到袭击时也会被钢板从里面堵死,最低的窗户距离地面还有五米,比城墙都高。
这里没有射击孔,它的所有武器都在第三层的平台上。这里有三十具小号的攻城弩专门用来射霹雳弹,不管来了多少兵马都能抵抗一阵子。
没错,设计理念就是顶一阵子,至多不超过两天。假如两天之后还没有援军抵达,再抵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该带着黄金跑路就赶紧跑,这段时间也正是留给银行内部人员搬运黄金上船的。
此时在堡垒二层的大厅里,洪涛召开了湟州币制改革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参与的人员并不多,基本都是儿童团和青年团成员。
莲儿、紫菊、王六、王八必须出席,她们四个人是银行经理,不管什么政策都要由她们颁布,州衙与安抚使衙门只是协助。
周一日和蒋大郎也获准列席,做为两座主要城市的实际管理者,有关币制改革的一部分政策将由他们传达下去。
另外还有富姬、朱八斤、许东来、王大头、彭大、胡二、武四,他们也是币制改革的直接执行人,分别要负责一部分工作,也需要知道总体安排。
“若是从今天算起,小钱每天至少能出十贯。金币的数量主要靠民间,银行的行量每天不过十枚,全部由大宗采购支付出去,需要注意的问题主要有三个。
第一就是保证价值,湟州和甘凉路里不许有任何一家商户、一个人拒绝使用新币,违者以金融法处罚,绝不留情。
同时宣传工作也要跟上,一日、王二、王七、大郎,这个工作由你们来完成,务必要做到位,但也不能纯靠嘴说,得有实际行动让百姓们看到,要由我们带头去支持新币。
从六月起属于政府预算支出的人员工资、军饷、大宗采购皆要采用新币。三个月之后,政府所有收入支出也全部由新币结算。
铜币在民间可以流通,对于外来商人原则上依旧可以用铜币购买货物,但购买力要低于新币。同时鼓励他们使用黄金铸造金币做为货币,价格上可以给以一定优惠。
有关打折和优惠的幅度,王六和王八那里有绝大部分商品的价格兑换表,大家可以领回去仔细对照,不妥之处下次开会时再商议。”
币制改革不是一锤子买卖,它的周期很长,要以年计算。刚开始新币的流通量并不能完全代替铜钱,再考虑到民众的使用习惯,强行用政策兑换不可取。
洪涛计划用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改变大家的习惯,并为新币建立基础信用。这个工作不能从百姓那头做起,他们最弱小、最没有抵抗力,更稳妥也更人道的方式是从另一头做起。
古人不是云了嘛,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员和政府就是国家的栋梁,它们必须正,下面的各阶层才会效仿。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国家的整体素质高低,基本就体现了这个国家政府执政水平的高低。
这不仅仅是道德问题,还是执政基本能力问题。假如遇到吃亏的事儿就让老百姓先尝试,那还要政府毛用,百姓们难道缺爹?
“第二点更重要,我建议大家详细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湟州的币制改革并没有得到朝廷全力支持,换句话讲,朝中还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我们成功。所以呢,我们在预防意外的时候,放在第一位的目标不是百姓、也不是奸商,而是官商。他们可能会以普通商人的面目出现,搞不好还会和外来商人勾结。”
“但我们一定不要被表面现象蒙蔽,任何一个不符合常态的变化都要被重视,并及时上报湟州银行和湟州巡检司得知。过几天本官还会召开一个特别会议,专门针对几种恶意金融手段进行讲解。”
喝了一口水洪涛继续往下讲,币制改革自己玩得并不很熟练,有没有大漏洞目前也看不到,那就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了。
这几天洪涛专门听取了王家那些老账房对古代金融手段的讲解,再综合后世的一些金融手段,总结出来几种最可能在湟州生的,并相应制定了几套预案,用来应对有可能生的古代金融风暴。
能不能管用现在还不知道,反正有总比没有强。搞金融其实就和建立军队一样,光平时搞好训练只能算完成了一少半。好的士兵并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靠一场又一场的真实战斗磨练出来的。
湟州银行和参加币制改革的这些人就像初次上战场的新兵,做为她们的将军自己必须要想得更多更周到,尽量打赢第一次,以后她们的信心就会更足,更容易临危不乱。
“还有第三点,相比前面两点这一点最重要,它就是官府的信用问题。新币的推广靠的就是信用,我们当官的信用,不是用权强迫。既然已经有了金融法,那我就好奉劝各位,千万别为了讨好本官而去强迫别人兑换新币。”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你们的手下很难说。所以本官要不讲理一次,谁的手下犯了这一条且不加妥善处理,你们将会与他同罪。破坏币制改革可是仅次于谋逆的重罪,各位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就算本官以底限判决,也得去矿山里挖上两年石头,还有没有命熬到刑期是个大大的问号。各位一定要好自为之,不要陷本官于不仁不义。”
多好的政策也得靠人去执行,王安石搞的青苗法理论上不管对国家还是对百姓都有利,可实际执行起来的效果却不尽人意,甚至可以说适得其反。为什么呢?答案就是人!
每个人所处的社会地位不同、社会阶级不同,都会产生利益差异。当官的有可能想办好这件事儿,属下也不是出于破坏的目的,但被利益一左右,原本的目的有可能就变味儿了,结果也容易跑偏。
古人可能没完全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还没总结出来这套理论,他们的每次犯错正是后人的依据。洪涛既然比古人多看了一千年历史,自然不应该再在这个地方摔跟头。
如果现在把整个国家交给他来管理,想预防这一点很难,即便心里明白也无人可用,因为他影响不了整个系统的运转,这一点王安石应该深有感触。
但在湟州和甘凉路不存在这个问题,这里的规矩是新的、人员也是新的、各民族混居没有形成太顽固的观念、还没有当地大族势力作对,具备打破常规重新建立的基础条件。所以第一步必须迈的稳,哪怕走慢点都没关系。
其实洪涛还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优势,那就是他自己。短短两年多时间,王诜的名字已经深深印在了当地人心中。
这个收获不是通过作秀忽悠,也从来没搞过造神运动,甚至生天灾的时候都不赈济,而是选择了用狼头狼尾巴换饭吃。
可就是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满身市侩、胆大妄为、花样百出的怪官,却让大部分人的生活得到了明显改观。
最重要的是他把饱受战乱威胁的边关变成了远离战争的大后方,再配上同样古怪却非常适用的政策,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一种稳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