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王监军在政治上是个棒槌,说话太没水平,啥也没搞清楚就忙不迭的来找一州军政大拿问罪,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咋混过来的,保不齐真是位骁勇善战的武将呢。谁规定宦官就不能武力值爆棚,黄蜂的师傅裴英别看老迈,打自己这样的估计能划拉一大片。
但越是这样的人吧就越难说服,他们有独特的一套思维逻辑,你说啥道理都不带听的,只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不抡圆了巴掌猛抽,一般的刺激还刺激不醒。
自己是没功夫和这种人磨牙,你不是想调查私兵吗?来吧,我带你去看,反正马尾城也没多大,除了几座仓库之外全是军营,一眼就能看出大概人数。
从下令全体集合,到带着王中正一行人走到北面城墙上,总共也就一刻钟时间,墙外几百米的足球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不光满,还整齐,一百人一个方阵,横平竖直的排列着二十多个。
这就是洪涛手中能动用的全部兵力,二千一百多名厢役、五百多名特种部队,都是正兵,没有辅助兵种,也没有随军的劳役。
“这、这是那支禁卒?”王中正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场面,和开封城里的禁军比起来,城墙外面这支军队好像更齐整一些。只是他们穿的盔甲很简单,上面也没有代表番号的标志,更没有军旗,无从分辨。
“属下不知……”童贯也看傻眼了,大冷天的出了一脑门汗。
他才是带着目的来的,王中正不过就是表面的幌子和挡箭牌。原本以为一位飞扬跋扈的驸马和一位不太会说话的监军见面就得打起来,不管谁占上风自己都能浑水摸鱼。
没承想这位驸马一改在京兆府的作风,别说冲突了,连监军的面都不见,愣是在夏人的边寨里躲了半年多。
这次借题挥,终于鼓动监军亲临马尾城,又以为抓住驸马小辫子,然后再讲条件是手拿把攥的事儿,结果好像又不太对劲儿。驸马真的弄了一支私兵,看上去比禁军还精锐。
这时他忽然想起驸马到湟州时的所作所为了,几十名军官,家中在朝廷有些门路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将门出身,但说杀就杀了。
为啥这么狠?不就是为了除掉碍事的人嘛。现在自己和王中正好像也很碍事,又现了驸马的底细,还能走出湟州吗?
以前光想着如何抓别人小辫子敲诈勒索了,但忘了一件事儿,死人是不能说话的。在偏远的湟州死个人能惊动朝廷吗?好像够呛。
前两个月听说官家的爱将徐禧都在米脂寨被夏人刺客刺杀了,谁能保证湟州就没有夏人刺客?就算没有,驸马弄出几个来不就有了嘛。
“此乃湟州厢役。”洪涛转头看了看站在王中正身后的圆脸男人,总觉得那张脸上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何处不对劲儿,反正感觉不太好。
“厢役……荒谬,怎可带厢役出征?”这个回答又非常出乎王中正意料,如果说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禁军他能信,哪怕说是私兵呢也靠谱。厢役?这不是扯淡嘛,编个瞎话都不用心,太不尊重人了!
“本官虽有八成把握获胜,但深入敌境难免出现意外。若是把禁军全部带走,一旦有闪失马尾城谁来守?湟州谁来守?身为大宋官员,深受陛下恩典镇守一方,怎可只顾立功,全然不顾治下百姓安危。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王某人虽然不敢自称能做到,但并不妨碍我以此自勉,王大人认为可否?”
瞎扯淡洪涛真是谁也不惧,废话谁不会说啊,唱高调谁不会唱啊,来听听哥们这调够不够高。要是不满意还能加上尧舜的典故,只有更高没有最高!
“这……”王中正就算情商再低也听出来这是瞎扯淡了,但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故作沉思状,打死也不愿意附和,太恶心了。
“帅司大人高义,小人祝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但有人不嫌恶心,童贯也听出驸马是在说废话,说得还挺好。这种事儿他在行,听到有同道中人展露才艺,就忍不住附和了一声以示礼貌。
“你是何人?”可能是犯相,洪涛自打一见面就看着王中正的随从有点烦,可他还到处都跟着,居然敢插嘴。
“哦,此乃下官部署,处置文书往来很是精干。道辅,还不见过帅司大人……”王中正一看驸马脸色不太好,以为是傲娇病又犯了,不喜欢外人插话,赶紧阐明了童贯的身份。
“小人童贯,见过帅司大人。”童贯上前半步,抱拳拱手,弯腰九十度,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连表字都没敢报,这是晚辈对长辈的自贬之意,姿态放得非常低。
“……童贯!”洪涛压根没想知道这个人叫啥,看着都烦,叫啥都没有结交的必要,更不用回礼。但是头还没转过去呢,嗖的一下又转了回来,眯缝着眼盯着童贯上下仔细打量一翻。
“正是小人……大人可有教诲?”洪涛这个举动吓了童贯一跳,心里已经开始颤抖了,觉得这趟马尾城来的太草率。驸马恐是起了杀心,没看嘛,都不带掩饰的恶狠狠看着自己。
“教诲不敢当,王大人,本官有些累了,厢役的花名册自有蒋指挥奉上,一切问题也可找他询问,告辞。”
自己能对历史上的大奸臣有啥指点呢?告诉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好像不太可能,童贯和高俅还不太一样,后者不到二十岁,虽然也算成年,但三观没有完全确定,只要环境合适依旧能改变。
可前者看样子已经三十多了,又是在官场混过的人,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阅历和人生经验,再想重塑三观非常非常难。而且他是王中正的幕僚,不像书童那样说索要就索要,想努力改造都没机会。
这个打击或者叫刺激有点大,让洪涛的脑子很乱,礼节都顾不上了,推脱身体不舒服扭头就下了城,连在一边陪同的蒋大郎都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刚刚还谈笑风生、废话连篇,突然就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