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均一个人犯四分钟时间,当三十二名人犯全都趴在木台上之后,城楼上的破钟刚刚敲过午时。而溪罗撒的嗓子也喊哑了,但依旧没敢喝水,还在做最后的陈词。
“从即日起,凡有拦阻、拖委、延误、破坏、诋毁州府、马步兵总管命令者,当即抓捕,审理核实清楚之后,无论罪责大小、无论宋人与蕃人,皆以此为例。”
“本官想说的溪团练都替我说完了,讲得很好嘛。假如本官的新政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贪墨朝廷银粮,木台上这些人就是大宋的英雄。可惜的是事实恰恰相反,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家安危,不仅处处刁难新政的实施,还砍伤了一位于大宋有功的监司。和王监司的右手比起来,这些人的命顶不上一根小手指。他们活着只能给国家增加负担、给陛下凭添麻烦。可能别人不愿意惹这个麻烦,但本官不同,陛下派我来此就是解决麻烦的,别说区区三十二个罪人,湟州全境三千多禁军和二千多厢役全死在木台上,本官也不会眨一下眼。当然了,在本官眼中宋人和蕃人都是陛下的子民,所以并无区别。好了,现在已到午饭时间,本官近日忙于公事无暇思索吃食,已经很久没开怀畅饮了。既然诸位远道而来,本官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不如这样,大家先去州衙稍坐,我即命那些小童宰杀肥羊,快刀切成薄片,用沸水涮过之后,蘸取酱料非常美味。”
溪罗撒念完了,洪涛也动了。他转过身带着一脸雅致的笑容,冲着那些寨堡守将和蕃人领出了热情真挚的邀请。
“大大大大、人勤勉操劳、一心为国,我等哪能再添麻烦。末将打算即刻返回寨中,马上与众兵将研读新政之法,务求人人明了,马夫配军皆不可忽略!”
现在别说涮羊肉了,涮龙肉也没人能吃下去。下面还躺着几十具温热的尸,想一想那些小童杀人的手法,还让她们切肉……我滴天啊,保不准切的是人肉,她们切那个玩意很熟练啊。
“不吃过午饭就走,是不是显得本官太不近人情了?”洪涛笑得更阳光了,就像见到了小学同学,喜悦中还带着期盼。
“不不不,我等粗鄙之人每日两餐即可,两餐即可……末将告退……”众人一看这个理由好像可以脱身,马上就附和了起来,纷纷表示吃不惯中午饭,忙不迭的告辞,还不忘表示回去立刻大力推行新政。
“大人、大人,众头领也别留下用饭了吧?小人会和他们讲清楚,大人不是滥杀,是在为他们着想。”
寨堡守将都溜了,溪罗撒一看帅司又把笑容转向了那些蕃人头领,赶紧表示这个任务自己就能完成,不劳大人多讲。
“也罢,想来各位对羊肉也没什么兴趣。那就有劳溪团练,代本官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千万不要吝啬。差人去找莲夫人取两坛二锅头,算是本官的一点心意。”洪涛拍了拍溪罗撒的肩膀,很懂事嘛,都懂得为领导挡酒了,进步很快。
“大人,这些尸就由末将收敛吧。”溪罗撒带着蕃人头领们下去之后,洪涛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
“收敛?本官何时说过他们可以入殓!派人在南北两门之外竖起木杆,把尸吊起来,挂上木牌写清罪名,以儆效尤。这么多人不能白死,百姓应该总能看到他们、想起他们,就算他们对大宋做的最后一点贡献吧。对了,木台不用拆,保不齐还会有人比较执拗。再搭一次白白耗费人力,想来没人会偷取这里的木料吧?”
人都杀了,还在乎表面功夫?现在就算把这三十二具尸全按照自己爷爷的规制风光大葬,该恨自己的人也不会少恨一分,那不如再废物利用下合算。
“末将……遵命!”要是没有那份中旨,苗魁就得带着亲从官先把这位驸马拿下。
太尼玛不是人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好歹你也是左卫大将军、马步军总管,怎么对同僚就这么无情呢,人都死了还要暴尸。
“苗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目送着驸马一行人走下楼梯,黄怀安留在了最后。他和苗魁是半熟脸,两个人在宫中经常见面。
“黄大人请讲,可是因为帅司大人?”苗魁反应也挺快的,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种表现不会得到上司的满意,但又装不出赞同的样子。
“帅司大人的杀气是重了些,可苗大人想过没有,如果杀气不重,陛下为何会派都尉来湟州?此地既无战事又无叛乱,应付夏人筑城真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吗?”黄怀安和苗魁比起来沉稳的多,他不仅精于制造,对如何研琢上意也很有一套。
“黄大人的意思是?”苗魁好像听出点什么,但又抓不住。
“依下官胡乱猜,帅司恐是要有大动作了。渭桥镇那些作坊苗大人应该不陌生,全力产出的话,兵甲火箭足够一军之用。但除了进献几具与陛下之外,从未听闻有供给它处之事。就算乌金行乃朝廷监制之所,也不曾见到贩卖。而王冠王大人更是要造上百辆驸马车,想来是要向湟州运送大批货物。如此算来,湟州再成一军也不是可能。但区区一个下州,又无战事,何用两军驻扎?且帅司之军与平常之军千差万别,苗大人应比下官清楚吧?莫急,也不要和帅司大人计较,且耐心查看,说不定苗大人建功立业之时就不远了,嘿嘿嘿……”
黄怀安就差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分析了,虽然是猜测但有理有据,从后勤方面给出了一种可能性,然后拍了拍有些愣的苗魁,笑着也下楼了。
“成军……都拿着马蜂窝的军队!皇天在上,这、这怎么……他是疯子!”黄怀安都已经上了马,苗魁才琢磨过味儿来,然后又不淡定了。
一窝蜂和马蜂窝的威力他见识过,也很满意,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有成千上万士兵拿着这种武器上战场。不是造不起,而是用不起。驸马不光有钱,还有朝廷批准的乌金行撑腰,否则照样用不起。
可是驸马一旦把乌金行搬到了湟州来,黄怀安说的这件事儿还真保不齐能行。有湟州、渭桥镇两个乌金行提供装备,弄几千新式禁军好像也不是太难。
假如驸马带着这么一支部队出关向北,夏人哪个军司遇上都会变成倒霉蛋。不管骑不骑马、精锐不精锐,在火箭的打击下没有一支军队扛得住。除非老天爷特别开恩,玩命在战场上下大雨、刮大风。
驸马真会这么干吗?苗魁越想越觉得靠谱。他不惜杀的人头滚滚,为的不就是推行新政嘛。新政是干啥用的?原本苗魁没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经黄怀安一提醒立刻就幡然醒悟。
还能干吗用,不就是要在湟州迅速建立乌金行嘛。而整顿军备的目标更明确,驸马想建立一支适合新装备、新战法的军队。能阻止他这么干的人,现在基本都趴在城门外的木台上了,很快还会被吊在路边。
“我又被骗了,根本就不是因为王大头的手!装病不见客就是为了麻痹本地守将,故意示弱。钱铜,你们叔侄俩死的冤啊,也是活该。谁让你们黑了心的想和新上司争权夺利,贪心害了你们啊!”想通了这一点,苗魁觉得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全明白了。
合算这是驸马玩的一招以退为进,故意勾引当地势力出来蹦跶,然后突然出手抓准对方小辫子,都不带给申辩机会的,就全给铲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