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上自然是娘子来当家,夫君我也要听娘子的吩咐。”
这位小姨子和连襟的情况洪涛已经打听过了,高翠峰不在身边也没关系,还有黄蜂呢。朝廷官员他可以不清楚底细,但皇亲国戚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耳闻。
黄蜂也没躲避这个话题,就按照他所知的情况回答了驸马的问题,语言上并没什么倾向性,才更让洪涛头疼。
这位小姨子别看是媳妇的双胞胎姐妹,可性格和相貌与蜀国长公主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蜀国长公主性格内向柔软、卫国长公主性格外向蛮横;当姐姐的善解人意,对兄弟仁厚、对父母孝敬、对丈夫服从,当妹妹的从小就飞扬跋扈、多次顶撞过父母、在家更是母老虎。
除了性格上的差异之外,姐妹俩在行事风格上也比较对立。
姐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帝是天、丈夫是地,生活相对节俭,社交圈子很小。妹妹则整日流连于各种私人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银,花钱大手大脚,虚荣心非常强。
这位小姨子最热心的就是组织干谒活动,啥叫干谒呢?用黄蜂的话讲就是跑官。
宋朝有科举制度不假,但高材生能有几个呢。成绩好、学习好的都有名师推荐,普通学生咋办呢?想在仕途上有人举荐、升官快点、职务可心些,就得多去参加干谒聚会,借此结识一些能在仕途上对自己提供帮助的名人雅士和朝廷高官。
但这种档次的人物不可能随便出席普通聚会,更不会随便结交陌生人,中间得有人来组织协调,谁来呢?
组织者先得有身份,否则请不动名人雅士和高官;其次还得有耐心,搞这种活动都是人来人往的应酬,喜欢清静的人几次就烦了;最后就是脸皮厚,这是一种不太正大光明的活动,搞多了还容易招来御史弹劾,清高图好名声的人真玩不动。
同时具备这三点的人并不多,卫国长公主恰好够格。身份自然不用说了,皇帝的亲妹妹,足够高贵;性格也合适,这位长公主就喜欢高朋满座热热闹闹,清静就是她的死敌。
脸皮嘛,估计厚度也不错,否则怎么会在亲姐姐有难的时候站在一边说风凉话,姐夫刚刚了点小财就赶紧登门拜访打秋风呢。
事实上这位公主的能量确实不小,她举办的干谒活动成功率挺高,除了能凭借皇家的面子请来高官名人之外,前来争取上位机会的士人里也不乏能力出众之辈。
要知道人的能力不仅仅体现于科考成绩,被埋没的人才还是挺多的。其实这种活动也是双方的需求,高官雅士需要衣钵传人,能让他们挑选的原材料严重不足。有了干谒活动,底层士人可以获得上升渠道、上层人士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也算是一种双赢。
至于说会不会对国家有伤害,会不会侵占了那些拉不下脸来跑关系、跑门路的有才之士,原则上确实会,但这话得两说着。
既然要当官从政就不能太要脸,这一点中外古今都是通用的。总体上讲吧,只要上升通道不止一两条且都能畅通运转,就是个良好的制度。
不拘一格降人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论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形容的也是这种结果。
和卫国长公主相比较起来,自己的那位连襟好像更不是东西。他叫张敦礼,也是位画家,名气虽然没有自己的前任大,也差不了太多。
洪涛烦他并不是同行相轻,也不是嫉贤妒能,而是这位的人品不太好。具体的说就是喜欢背后打小报告,立场还不太稳或者叫根本没立场。
按照黄蜂的描述,这位是哪边有利就往那边凑合,总想踩着别人立功。但最终效果却不太理想,显然不光是人品有问题,智商好像还不太够用。
洪涛还是比较怵这种人的,因为是亲戚得碍着面子不能随便下狠手,但她们很会嘻嘻哈哈办大事,成事不足却败事有余。
所以还不能轻易得罪,必须虚情假意的周旋。自己又很烦这种交往方式,保不齐哪天就翻脸了,然后就是一屁股麻烦。
“你们是亲姐妹,互相周济应该应分,为夫怎么会反对呢。家中的账目都由娘子管理,除了黑色账本里的钱不能动之外,全凭娘子做主。”
卫国长公主想入股宝绘堂的事情洪涛已经听高翠峰讲过了,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自己媳妇的态度肯定也不是拒绝,否则高翠峰不会那么紧张。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委婉的提醒一下她,能给钱就给钱,不要让亲戚掺合到自家生意中来。
“三姐向来执拗,她不肯白要府上的钱物,想入股宝绘堂……妾身觉得既是一家人,多些帮衬也不是坏事。闻听大郎正在为宝绘堂再寻一处工坊,三姐愿把旧曹门外朱家桥的房产拿出来。那是二哥陪送的嫁妆,妾身就……答应了。”尽管驸马一再表示不会干涉家事,但公主依旧还不习惯当家做主,说到最后已经变成蚊子声了。
“如此甚好,也免了让高翠峰四处奔波。不过此事还需由高翠峰操办,在做生意的事情上他比我们都合适。”
很显然,公主是没听懂自己的提醒,那索性就别试图阻止。但原则问题不能改变,入股可以,想鸠占鹊巢别想。
“明日进宫妾身就讲与娘娘听,想来娘娘也会高兴。”公主恐怕还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觉得亲姐妹在一起做买卖,两家当然得算和睦。最愿意看到孩子们感情融洽、互相帮衬的自然是生母,这应该算很大的孝心。
“光娘娘高兴可不够,夫君我也是有大功劳,该怎么谢啊?”这其实也是洪涛的愿望,孝顺不孝顺的和自己没啥关系,只要公主能由衷高兴,付出的钱财和要应对的麻烦就都不算事儿。
“……妾身陪夫君温习新功课就是了……”看到驸马那一脸坏笑,公主就知道他想要什么。这种事儿虽然有时候让人非常难以接受,可习惯了之后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嘿嘿嘿……莲儿!就会偷听傻笑,还不快去厨房催一催,耽误了官人和娘子的功课,小心家法!”这个奖励很合洪涛心愿,刚想仰天大笑,忽然现榻边多了一个人,正抿着嘴偷乐呢。
真是没招了,什么都偷听,好奇心咋就那么大呢。再过两个月这个小丫头也就成年了,看来让她一起温习功课的事情必须提上日程。
至于说心理障碍啥的,都是瞎扯,能有啥障碍,这时候得聊入乡随俗。古人15岁成年,自己凭什么非要用后世的标准去要求人家呢,要融入嘛!
卫国长公主入股宝绘堂的事儿就这么定了,洪涛第二天找到高翠峰把自己的意思和他谈了谈,让他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多想。宝绘堂依旧由他主持,该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入股的是钱不是人,卫国长公主没有经营管理权,只能按月分红。
“大官人把此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入股之事绝不是卫国长公主之意,恐有麻烦。”高翠峰并没因为驸马的许诺而心安,反倒更担忧。
因为驸马的态度不明朗,好像还没注意到这件事儿背后的味道。虽然这种话说出来搞不好会得罪人,但对宝绘堂倾注了一腔心血的他还是要说,也算是一种无利不早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