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吕大人和苏子瞻甚是交好……”高翠峰冲着那个正在爬楼梯的背影指了指。
“他爱和谁好就和谁好,官人我像媒婆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打苏轼来过之后,府里从马夫到丫鬟不止一次问过苏大官人何时还来的问题,洪涛已经有点烦了。
“……吕大人之女嫁给了官人的从兄……”高翠峰见到驸马不太爱听苏轼的名字,又换了一个说法。
“我从兄……哦对,好像是个有堂哥,他叫啥来着?”高翠峰要是不提洪涛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叔伯兄弟。
两家走动的并不多,不是从自己这代,上一代就这样各过各的。因为自己那位叔叔是文人,而自己父亲是武人,谁也看不上谁。
“王谠、王正甫,现为少府监丞……”高翠峰真不愧是个政务通,只要是有名有号的官员他都能熟记,甚至连出身家世都了然于胸。
“哦对,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太反动,字更反动!这倒霉名字要是到了我们那疙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让高翠峰一提醒洪涛马上就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位堂兄。当初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位难不成也是穿越者?
“我这位从兄是吕大人的女婿?”但有关堂兄的家庭生活情况洪涛还是第一次了解,别看人家官职不大,只是个七品监丞,但找媳妇的本事比自己可强太多了。如果按照历史脉络展下去,吕大防就是未来的宰相,当宰相的女婿好像比娶公主有前途。
如果说在停车场遭遇了吕大防的冷眼算偶然,那上了东华门之后就是普遍了。这里不让带随从,没有了高翠峰这个活花名册,即便被人嘲笑漠视洪涛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想记仇都记不到点上。
公主更帮不上忙,她和后宫嫔妃、皇后、皇太后们都在楼的南侧。
“晋卿不太自在?”就在洪涛如鸡立鹤群般与周围所有人格格不入时,后身传来了一声天籁。
“存中的作业可做完了?”没想到沈括也来了,想想也是,吕大防能来,这位封疆大吏自然也有资格。这下好了,洪涛不再孤独,有沈括在,看几小时花灯就不算受罪,有人陪着聊天了。
“太难、太难……惭愧、惭愧……”此时的沈括就像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好不尴尬。
“嘿嘿嘿……无妨无妨,沈兄不用妄自菲薄。终大宋一朝能习得此技者唯有沈兄,算院中那些学生基础略有不足,收效甚慢。然今日我两人不聊术数,沈兄官拜经略安抚使,对西夏国中之事想必甚是了解,能不能稍微讲讲?”
站在城门楼上聊数学几何肯定不太合适,没有纸笔干说也不是洪涛能力所及,可不聊这些聊什么呢?洪涛打算聊聊沈括的工作。他是带兵打仗的一方主帅,就算再糊涂也得对敌人有所了解。
“晋卿为何要了解这些?”沈括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警惕性也比较高。
“不瞒沈兄,我打算给陛下上疏,言明互榷之弊端,如能加以改善,无需刀兵夏自亡也。然若要言之有物还需知己知彼,望沈兄帮我。”
洪涛在说瞎话方面已经不用打草稿了,原本这个话题是一时兴起,但转念间就编得天衣无缝,既合理又找不到印证之处。
“……想来晋卿天资聪慧,定能从中找到解决之法。括不日即将赴任,但愿此法合用,可解救边关将士之苦。”沈括显然是不太了解眼前这位驸马的脾气秉性,还信以为真了。
在沈括眼中,西夏就像是街头的泼皮无赖,既不会致命又非常恶心。在宋国和辽国之间,这个无赖把什么叫有奶就是娘、朝三暮四、毫无信义诠释得淋漓尽致。
可是吧,不管宋国还是辽国还都拿它都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你尽遣主力去攻打它就向后撤,留出空间来和你周旋,且西夏武力值还不低,轻而易举很难被完全打败。且两国又不敢举倾国之力讨之,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不理吧,它就有事没事儿的过来占便宜,今天抢你个村子、明天夺你个镇子。从锅碗瓢勺到人口牲畜什么都要,一分钱不嫌少、一万块不嫌多,乐此不疲。
大白高国,这才是西夏国的本名,汉语称为白高大夏国,简称夏国。因其位于宋国西北,故称西夏。
夏国的主要民族是党项,为羌族的一支,羌笛何须怨杨柳里的那个羌。
这个民族历史挺久远的,以前是吐蕃的一部分。后来党项羌和吐谷浑联合起来反对吐蕃,吐谷浑被灭了,党项羌一看苗头不对干脆就依附了唐朝。
安史之乱以后,郭子仪怕这些异族趁机闹事,建议唐代宗把党项羌迁到了银州以北、夏州以东的地区,这里正好是南北朝时期匈奴人赫连勃勃的大夏国故地。
迁过来这部分党项羌被称作平夏部,也就是后来西夏皇族的部落。
唐僖宗时这部分党项人的领拓跋思恭因剿灭黄巢起义有功被赐李姓,封夏国公。夏、绥、宥、银四州慢慢就成了拓跋氏的私人领地。当时这部分党项军队被称作定难军,打仗比较厉害。
此后的百十年,党项羌俨然成了西北地区的一股藩镇势力,不管中原谁主政都依附于谁,要政策、要投资,但绝不参加战争,在一边偷偷的修生养息。直到赵匡胤建立了宋朝,它也依旧低眉顺眼的归顺,被委以夏州节度使一职。
古人云一山难容二虎,以老赵家的尿性是绝对不允许有藩镇势力存在的,于是宋太宗就着手准备削藩。
可惜事与愿违,李家运气好提前得知了消息,然后就反了。但依旧没建国,直到李元昊继承了夏国公位子时才正式称帝。
建国初期西夏与宋国、辽国都打过几次大仗,胜多负少,这才稳住了局面,逐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谁也不能一口吞掉对方,但谁又都不放心谁,有事没事还得打一打,打完了再接着谈,往复循环、周而复始。
但是吧,历代由所谓能人凭借一己之力建立起来的政权都不太稳固,因为根基是人而不是制度,人一没根基就垮了。
李元昊死后西夏内部也陷入了权利争斗,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纷乱不堪。目前西夏的真正掌权者和清朝末期一样,是皇帝的母亲梁太后。
神宗皇帝之所以想要对西夏大动兵戈,也正是看到了其内部不稳,西夏皇族刚刚叛乱。虽然没成功,但对西夏国力损耗不小,想借此机会一举平定这个心腹大患。
“存中以为如何,可否一劳而永逸?”这些东西洪涛在两位丞相给的资料里看过了,写得更仔细。
“……不易……”也就是沈括这种理科生的思维模式,换个别人百分百会说肯定赢,吾皇高瞻远瞩,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