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
是的,唐家在东海有自己的盐场,面积还不小。
确切来说,是唐元贞的盐场,不过,唐元贞放手给宗族经营。
没办法,在大梁,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脱离宗族而独立生存。
虽然明面上,盐场是唐元贞的个人财产,但如果她真的自己把持,而没有将利益均沾给族人,那么她很难在大梁社会立足。
世人会觉得,一个人,如果连宗族都不能容纳,那么她还能容得下外人吗?
所以,唐元贞在东海的盐场,所有权归唐元贞,而经营权归族里。
唐氏宗族又按照各房头进行划分。
三槐堂作为与嫡支血脉最近的家族,分到了盐场三分之一的经营权。
这些年,三槐堂靠着盐场,不知赚取了多少银钱。
财帛动人心。
盐场的利润太大了,只三分之一,就让三槐堂阖家上下过得富贵、恣意。
那么,如果是整个盐场都归了三槐堂呢?
他们家是不是能世世代代都这般富贵?
在利益的驱使下,三槐堂便想将唐元贞拉下马,而后由自家取代嫡支。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唐元贞居然把东海盐场这个会下金蛋的金鸡上缴朝廷,这、这不啻于断了三槐堂的财路啊。
“噗~~”
唐老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重重的朝后倒了下去。
“娘子,您真的要把盐场上缴?”
阿何有些心疼,盐场可是唐元贞名下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虽然要拿出一部分利润分给族人,但唐元贞仍占着大头,每年都会给她带来成堆成堆的铜钱哩。
“嗯,今时不同往日,盐场开不了多久了!”
唐元贞看得很开,说句不怕遭雷劈的话,钱财与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个数字了。
一个东海盐场,她还没放在心上。
与其等到朝廷强令收缴,还不如她主动奉上,这样没准儿还能让圣人记唐家一个好。
自前前朝起,盐,这种原该朝廷专卖的物资便被各大世家、豪族控制。
到了大梁,依然如此。
所以,在大梁,根本就没有私盐贩子一说,因为所有的盐,都是民间经营、贩卖。
朝廷不是不想插手,而是积重难返。
这几年,随着圣人对朝局的控制,他一步步的收拢兵权,并且打了一场颇为漂亮的北疆之战,这才奠定了他对大梁的绝对控制。
唐元贞有预感,圣人拿回了兵权,接下来就会朝经济领域下手。
盐,关乎国计民生,定然是圣人的要目标。
所以,她才会说“盐场开不了多久”的话。
正好这次三槐堂一头撞了上来,唐元贞索性把东海盐场全都交出去,如此,既能在朝廷那边刷个好名声,又能彻底断了三槐堂的生路,真真的两全其美。
唐元贞不在乎盐场,三槐堂却不能不在乎。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地契在人家唐元贞手里攥着。
且这次,唐元贞站着“国家大义”,三槐堂的人心里再不忿,也不敢说出来。
一行人在京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久,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兰陵。
而回到兰陵后,他们还将面对其他族人的问难。
因为唐元贞给兰陵的族人说了,她原不想将盐场上缴,奈何三槐堂逼人太甚,她一个女子,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族人见谅。
盐场的利润,还有一部分用以赡养族中的鳏寡孤独和贫困人家,如今让三槐堂闹得没了这份收入,那些受惠的人家如何愿意?
为了平息族人的愤怒,三槐堂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又给族里添了三、四百亩祭田。
自此以后,三槐堂一蹶不振,而族中再也没人说什么“孤魂野鬼”之类的混话。
唐元贞和唐宓母女常年不在兰陵,族中对她们嫡支家主和继承人的身份,再也没有任何质疑!
至于唐绣,唐家再也无人提及。
听说,郑家仁义,哪怕唐绣疯了,也未曾休弃,而是将她送到了京郊的庄子养病。
没过多久,三槐堂便接到了郑家送来的丧报——唐绣病逝!
三槐堂没了额外的收入,单靠着田里的出息,日子过得便有些捉襟见肘。
再加上族人的有意为难,三槐堂愈艰难。
幸好郑家大方的送还了唐绣的所有嫁妆,让三槐堂着实高兴了许久,也就更没人去关注唐绣如何“病逝”的了。
唐家人最后一次听闻与郑家有关的消息便是唐绣死后三个月,郑家大郎迎娶了屈家小娘子。
“果然是桩好姻缘啊。”
赵氏盘膝坐在榻上,一边看着阿宝吃点心,一边跟唐元贞闲聊。
“可不是嘛,听说韩王太妃很高兴,大方的给屈小娘子添妆,足足给了十几个大箱子哩。”
唐元贞坐在下,陪婆母说话。
唐宓在窝在母亲身边,眯着眼睛状似打瞌睡,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
“听说屈家也陪送了不少嫁妆,真真的十里红妆啊。”赵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唐元贞一眼,笑着说道。
李家赏春宴,到场的寒门土鳖可不止屈家,可唐绣偏偏找寻上了屈小娘子,呵呵,这,真的只是意外?
唐元贞仿佛没有看到赵氏的眼神,依然笑盈盈的,“屈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娘子了,自然千宠万宠。”
而且,屈氏嫁入郑氏,绝对的高嫁,屈家不倾力陪嫁才怪呢。
至于为何顾氏会跟屈小娘子坐在一起,那是李家的安排,跟她唐元贞可没有关系。
她就是提前跟屈家的人透了一句,“李家不满唐氏女,欲为郑大郎寻一良妾。”
没想到屈家做事这么利索,还不等李家动手,就直接把唐绣弄死了,还借此拿捏了李家一把,硬是把屈小娘子塞给了郑大郎。
……过程有点曲折,但结局还是好的。
听说屈小娘子刚过门就已经跟顾氏大战了一个回合,平手!
婆媳两个正说着,廊下丫鬟进来回禀,“太夫人,夫人,大娘回来了!”
赵氏猛地坐起身子,她早就算过了,女儿还要在路上走个三五天,怎么今个儿就到了?
连个信儿都没有?
唐元贞也有些意外,她赶忙站起身,“阿家,阿姊回来了,我去看看吧。”
赵氏点点头。
唐宓站起来,跟着唐元贞一起迎了出去。
路上,唐宓有些纳闷的问:“阿娘,大姑怎么这么急?”
这匆忙的架势,实在不正常啊。
唐元贞眯了眯眼睛,忽的想起一事,笑着说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盐’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王怀媛的嫁妆单子上,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