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贵老爹回来之后心情还是满舒畅的,乔冠和瞿老太爷对这一套官场把戏太了解了,却不点破,免得让左贵老爹失望。
三日后,一直没有衙门的消息,左贵老爹急了,又带着儿子感到衙门求见彭县尉。彭县尉一脸无辜样,说于家的家长是告老还乡的侍御医于老太医,因为这件事又是惭愧又是焦急,已经病倒了,数日人事不知,他亲自去查探过,果然如此,故无法到堂接受询问。
左贵老爹急了,问县尉那该如何?县尉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说只能等,于老太医是五品官,他一个小小县尉,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老太医动粗,只能什么时候于老太医病好了,能到堂受审了,便立即升堂问案,绝不拖延。
左贵老爹开始知道这件事对方在使拖刀计了。面对这一招,左贵老爹有气撒不出,有苦说不得,只能心情沮丧地回到了客栈。
乔冠当即决定再去找彭县尉探个究竟。他去了整整一天,回来之后,沮丧地告诉左少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掏出彭县尉的实话,——上头有交代,这案子不着急,慢慢审,拖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他只是个小芝麻官,只能听上头的。至于到底是谁下的指令,彭县尉却死活不肯说了。
这个消息让左贵老爹几乎绝望了。
瞿老太爷气急败坏,三番五次到于老太医家理论。于家总是客客气气的赔罪,老老实实的认错,哭丧着脸愿意赔偿,可是,就是坚持悔婚,不肯嫁女。把个瞿老太爷气得要吐血,毫无办法。漫说他还没有官复原职,就算已经官复原职了,他是礼部的官员,还是副职,管不到长安县的民事案件的审理,连话都说不上。
左贵老爹不肯服输,想到了甄家。
甄家兄弟俩,哥哥甄权弟弟甄立言跟于老太医都是同行,从辈份上还高于老太医一辈,甄立言官封太常寺丞,跟于老太医级别相同,而且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只要他们两愿意帮忙,就应该能帮上。
乔冠的曾祖父当年曾跟甄权在隋朝同朝为臣,平素两家关系很熟络,乔巧儿与甄立言的曾孙侄女甄瑶又是闺中密友,只能靠乔家去走走关系看了。
左贵老爹不知道儿子左少阳已经跟甄家吵了一场,便又请瞿老太爷帮忙借了二十贯钱,让乔冠带着去甄家,请甄立言帮忙。乔冠知道甄立言这个人官架子很大,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那是表面上的,真正遇到利害关系,对方未必能真帮忙。碍于情面,到底还是答应了,硬着头皮去找甄立言。
结果,乔冠沮丧地回来了,说甄立言称这是长安县衙的事情,不是他职权范围的事,不方便过问。二十贯钱也没有收。左贵老爹更是绝望,无奈只好把钱退给了瞿老太爷。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他们来的时候没想到要呆这么久,所以没有带冬衣。便花钱买了布料丝棉,白芷寒替一家人做冬衣。她的针线活当真不是盖的,很快做好了几个人的冬衣。
这天日上三竿,左少阳才起床。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舍不得热被窝,京城也逛光了,也没心情再去逛,又没啥事干,所以躺在床上睡懒觉。
他起床洗漱完,便坐在长条几案后面练毛笔字,虽然已经不替伍舒参加医科考试的,但是左少阳还是每天坚持练字。选用的字帖是老爹的,他很喜欢父亲左贵的字,挺拔苍劲,舒展大方。所以拿老爹的字当字帖练。老爹左贵也悉心指点。这时候他练字,白芷寒就在一旁做针线活陪他。
深秋已经很寒冷,房间里生了火盆取暖,黄铜罩子照着的,外面寒风肆掠,屋里却温暖如春。
便在这时,客栈外走廊响起乔巧儿的声音:“你好些天才来看我一次,只坐这么一会就走!哼!还是闺蜜呢!”
“唉!没法子,我爹担心我嫁不出去,天天给我找媒婆相亲,今天又有人要来相亲,得早点回去。”
左少阳听这声音很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便放下毛笔,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看,正看见乔巧儿拄着拐杖,在老妈子搀扶下,送一个带着小丫鬟的女子出来。
他细看那女子,满头珠光宝气,身上绫罗绸缎,胸部扁平,脸庞平庸,唯独一张大嘴让人印象深刻。——正是甄权老神医的那位曾孙女!
莫非这大嘴女就是乔巧儿的闺蜜甄瑶?
左少阳看得出神,不留神门缝大了点,被乔巧儿看见了,招手嘻嘻笑道:“想看就出来,不用偷偷摸摸的!”
左少阳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把门拉开走了出去。
乔巧儿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医术如神的哥哥,合州贵芝堂的小郎中左忠左少阳。也就是我托你让请你曾祖父帮忙的那位相亲被人悔婚的可怜的哥哥。——哥哥,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甄老神医的曾孙女甄瑶,我的好友。”
左少阳忙拱手道:“甄姑娘!”
甄瑶竟然很是惊喜,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道:“原来公子就是填词作诗相亲的那位小郎中!公子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填的词作的诗更是绝妙,我曾有幸拜读公子大作,当真佩服,特别是那蝶恋花,荀奉倩为救妻而冻死这催人泪下的故事,自古以来都是那些男人们的笑柄,公子却盛赞讴歌他们感人的爱情,当真让人惊叹,特别是我等女流之辈,更是深感公子情义。我一直期盼能有幸拜见公子,今日得见高贤,足慰平生矣。”说罢,盈盈福了一礼。
左少阳忙拱手还礼:“姑娘谬赞了。姑娘上次在东市好意馈赠我药童的重礼,因故未能接受,也未致谢,前次又指点在下拙作,那一关于长安早朝的诗,说宫门数目有误,真是在下的一字之师!今日有幸遇到姑娘,当面***!”
“不敢当!”
乔巧儿奇道:“你们认识吗?”
甄瑶微笑道:“上次在东市济世药行,与左公子有一面之缘。对了左公子,你的那位俊俏的药童呢?”
白芷寒跟在后面出来,甄瑶一见,笑道:“哟,说着就出来了!”
乔巧儿扑哧一声笑了:“你说的是她啊,她是女的,女扮男装,是我哥哥没过门的嫂子!”
“哦?”甄瑶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好生地看了白芷寒好几眼,奇道,“左公子有了这么漂亮的没过门的媳妇,为何还要找于家相亲呢?”
“唉!”乔巧儿已经知道白芷寒是因为奴婢身份不能成为左少阳的妻子,但这不好说,便道:“这里有些缘故,一时半会说不清的。反正我哥要找个京城的官宦家的姑娘为妻。没想到,你们京城人说话不算话,三番五次悔婚,这个忙你一定要帮!给我哥哥讨个公道!”
“行!我尽力,”甄瑶微笑道,“不过,不是我有意推诿,我曾叔祖可没有我曾祖父好说话。而且他忙得很,不知道是否有空帮忙。”
左少阳忙道:“无妨的,实在帮不了就算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三只眼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嘻嘻,既然左公子有这个心态,何不拿了对方的赔偿,再找一房更好的媳妇?”
左少阳谈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爹咽不下这口气,是说话,我也听憋屈的,想问个究竟讨个说法。特别是连着三家都悔婚,我想知道其中真正是什么原因!”
“哦?”甄瑶奇道:“你是好奇他们三家悔婚的原因?而不是真的一心想把于家千金要过来当媳妇?”
“是啊,如果能探听到悔婚背后的真正原因,那也行。如果情有可原也好说服我爹。”
“这个应该容易一些,我去找我曾叔祖想法子问问。”
“好!多谢甄姑娘。”
“该当我谢谢你才对。”甄瑶莞尔一笑,这笑容倒有几分俏丽,当然,如果不主意她的大嘴的话。
“谢我什么?”左少阳愕然问道。
“听巧儿说,若不是你用木枝接骨,施展神奇接骨医术,巧儿的腿就废了,而且还有生命危险,巧儿跟我情同姐妹,你救了她就相当于救了我,自然要感谢你了。——如果左公子在京城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你能帮我查清楚于老太医家为何悔婚,就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这不算什么,再说了,就算我曾叔祖答应去打听,这件事也不一定能成。”
“为什么?”
“很简单啊,于老太医连你们告到衙门让他加颜面扫地都不怕,说明让他们悔婚的原因肯定是非常的不得已,我曾祖父也不过跟于老太医是同僚,朋友的交情,这样去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的。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
左少阳想想也是,苦笑道:“若探听不到就算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乔巧儿对甄瑶道:“姐姐,你曾祖父和曾叔祖不是有很多医典藏书吗?何不借些出来,给左公子看看呢,我见他整日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给他找点事呗。”
左少阳其实对唐初的医学典籍并无多大兴趣,因为唐朝的中医水平比自己落后一千年,唐朝中医的著名典籍自己都已经烂熟于胸了,不过,他到很有兴趣看看后世已经失传的唐朝时期的著作,或许有所启。当即拱手道:“这主意好,就不知道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