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阳来到隔壁给伤病员们复诊。这些都是烧伤、骨折的病患,主要做的就是检查伤口情况,然后调整用药。所以很快就复诊完了。
整个上午都没有人来看病,中午就要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还有谁这时候愿意离开家里?能坚持就一定坚持守在家里了。
快中午的时候,樊黑脸来了。
他提着个袋子来的,带着几个亲兵,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小郎中!苗姑娘!赏金下来了!”
一屋子人都抬头望去,樊黑脸将那袋子哗啷一声扔在长条几案上,扯开口子,倒提过来,将里面的铜钱全都倒了出来,都是一串串穿好了的,每串一千文,总共二十八串,也就是二十八贯。
左少阳拄着拐杖过去:“呵呵,辛苦了,队正大人!快快请坐!——这些都是给苗姑娘的?”
樊黑脸在那张吱呀作响的交椅坐下,嘿嘿笑道:“当然了!难不成我樊黑脸还从中渔利不成?人家这是拼死拼来的血汗钱呐!呵呵——苗家妹子,快把钱收起来吧!别让我再看着眼馋了。哈哈哈”
苗佩兰很为难,她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钱,这让她很兴奋。
但是,向导这是杀人换来的钱,她又不想要,可转念一想,这场大战下来肯定耽误了农事,战争结束之后,已经来不及种田了,那这一年就没有收成,要挨到明年秋天才行,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如果没有钱,一家六口人怎么过?
左少阳知道她的心理,柔声道:“佩兰,这钱你一定要手下,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后面的日子,可全靠这笔钱了呢!”
这句话让苗佩兰下定了决心,抬头望着他,“左大哥,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吗?”
“你说。”
“我想……,我想租你们隔壁这套房子,我娘身体不好,不能住老槐村那么高的地方了,以后就住成立,这样将来我帮你种地种药材也方便,你说好吗?”苗佩兰热切地望着他,眼中又是羞涩又是期盼。
左少阳望着她的眼神,立即明白了,苗佩兰这小姑娘一颗芳心都系在了自己身上,只想跟自己在一起,可是又不能总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呆在自己家,租房子住是最好的办法,正好自己把隔壁杂货店买下来了,她们一家人租下来,便可以天天跟自己在一起。
左少阳道:“当然可以!”转头望向老爹左贵:“爹,苗姑娘一家想租我们隔壁杂货店的房子住,你看行吗?”左贵捋着胡须道:“行啊。反正留诊的病患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
“不不,我们用不了这么多房间的,病人以后还要留诊的。我们只需要一间就可以了,最我外面那间连厨房的,在前面另开一门,把后面连同房间的也开个门,然后把大堂这边的两道门封死,这样就行了。你看可以吗?”
这杂货店的格局跟贵芝堂类似,也是中间正堂两侧厢房。靠外的一间分成前后两间,前面主任,后面是厨房,而靠近贵芝堂左贵夫妻主卧的那间也是个长条大间。
左少阳道:“你们一家子人住那么一点不够住的,这样吧,大唐和外面那两个套间一起租给你,靠我们药铺这边这间我们留着以后作为专门的住院病房。把靠大堂的门封死,靠街边另外开一个门就行了。
“这个……”
“行了,就这么定了,住宽敞点舒服,你们现在有这么多钱了,应该住得好一点,吃地好一点,伯母把你们拉扯不大容易,应该让她老人家生活的宽心一点。”
左少阳这番话听的苗佩兰连连点头:“恩,那就按左大哥你说的办好了。——房租多少呢?”
“什么房租不房租的……”左少阳刚想说算了,见苗佩兰神情很紧张的样,知道白住她绝对不干,便回头问左贵道:“这房租怎么算啊?”
左贵捋着胡须道:“你决定吧。”
左少阳想了想,道:“杂货店房租要比我们便宜些,只租两间就收一百文一个月好了。”
苗佩兰忙道:“这也太便宜了吧……?”
“行了行了!”左少阳故意撅着嘴板着脸瞧着她,“我们这房子就这个价,你爱租不租,不租拉到!”
苗佩兰见他搞怪样,扑哧一声笑了:“那好吧,那多谢了。”
“这还差不多。”左少阳笑道:“现在没病患来求医,正好空闲,咱们说干就干,请木匠来重新做门,还要给留诊病房定做专门的木床跟被褥。”
苗佩兰道:“我去叫吧,李大哥就会木匠活,他是工地上的木工,他们家的桌椅板凳,木柜,床,都是他自己做的,农闲的时候经常走村串寨帮人家做木匠活呢。手艺很不错的。现在城门封了不让出去做工,肯定闲在工棚里。”
“行啊,那你去吧,就说木料钱我们出,他帮我们去买,这工钱嘛,一天八个黑面馍馍!”
苗佩兰惊呆了:“八个馍馍!李大哥会高兴死的!他们现在肯定早就没吃的了,这只怕是救命的啊,我这就跑去告诉他去!”
“等等!”左少阳闻到馍馍香,中午了,母亲梁氏已经把馍馍蒸好,准备开饭了,便跑进厨房,掀开盖子,从里面拿了四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出来,放在一个粗磁碟的盘子里,然后放在竹篮里,用一块布盖着。对母亲道:“娘,给一百文钱给我,我要请老槐村的那位李大娘的儿子李大壮来改造隔壁杂货店,修床啥的。——他是个木匠。”
梁氏答应了,匆忙进了卧室,拿了一吊钱出来给了左少阳。
左少阳拿着要走,想起一事,又转身道:“对了娘,以后每天多准备八个馍馍。给李大哥抵工钱的。他们家人多,八个馍馍才够活命的。”
梁氏答应了一声,欲言又止,如果那一百五十斗粮食能躲过这一劫,以后就不愁吃的,别说每天增加八个馍馍,就算增加八十个馍馍也没问题,可是万一那粮食找不回来了,一家人就靠这三斗米过日子,那这八个馍馍可就是救命的粮食了。但是见儿子左少阳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没问题,所以也就不说了。先这么办吧,反正家里面这三斗米无论如何坚持不了多久的。
左少阳跑出来,把那吊钱和竹篮递给苗佩兰:“喏,这吊钱让他帮我们买木料的,你把要求告诉他,他过来这里,应该知道需要多少木料。竹篮里有四个馍馍,抵作是今天的工钱,现在是中午了,所以只有一半的馍馍。让他马上来开工。”
“我明白!”苗佩兰接过提篮和钱,转身飞奔而去。
樊黑脸走过来低声道:“小郎中,你们家还能拿地出来八个馍馍,看样子存粮不少嘛,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可千万别冒险,如果存粮超过了规定,趁现在可以偷偷卖给我。我给的价钱可比他们的要高的多呢。事关身家性命,切不可如戏!”
这番话要是粮食还没有转移走,还在自家地下埋着,左少阳或许真的会有些动心,可是,现在整个药铺就三斗米口粮了,心中笃定,当下微微一笑:“队正大人,我现在是打肿脸充胖子,没办法的办法,家里的确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就三斗口粮,可是,大将军也说了,以后会放粥济民,所以应该不会饿死吧。
该过的日子还得过,把留诊病房归置好了,您的伤兵不也可以过得好一些吗?”
樊黑脸道:“这倒是,嘿嘿,我是担心你呀。象你这么好的医术,真要是被当街砍了头,那可真是损失。”
“放心,我脑袋在脖子上微微当当的,掉不了……”
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远处隐隐传来鼓乐之声,吹着唢呐打着锣鼓,还有琴箫竹笛之声,当真是热闹非凡。
屋里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都出门张望。
那鼓乐之声来得好快,转眼间就到了接口,却是一队官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往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了,便看清了走到最前面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威武大将,身后跟着四个兵士,打横抬着一块长匾,那匾用一面红绸盖着,上面还挂着红绸扎的大红花。
后面还有便是鼓乐手,锣鼓喧天,再后面,是一队手持兵刃的兵士,排着两行整齐的队伍,踩着积雪,往这边来了。
樊黑脸见过这阵仗,笑道:“想必是给谁送牌匾去了。也真是的,送牌匾怎么还要兵士押送,莫非是军里给人送的牌匾,我怎么不知道呢?”
那队人马锣鼓喧天地来到了贵芝堂门前,当先那位将官抬头看了一眼贵芝堂大门上挂着的陈旧匾额,马鞭一扬:“到了!就是这!“说罢,这将官甩蹬离鞍下了马,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过来。
这下樊黑脸看清了,吓了一跳,低声对左少阳道:“这位大将军的亲兵卫队领,我得回避一下!别让他知道我在这里。”说罢,磨转身溜进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