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清晨。
骁骑营已是整装待,祈云飞一身戎装,已是最好了回京的准备。
“大哥,待我回京后,自会将北境的情形如数禀报父皇。”祈云飞立在兄长身边,兄弟两身姿笔挺,一个英武坚毅,一个俊美无俦,二人皆是人中之龙。
祈云义却是不置可否,他只是拍了拍祈云飞的肩膀,与他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祈云飞看着兄长的眼睛,他默了默,道:“大哥,云飞这次回京,会向父皇请婚,父皇若不答.......”
“你放心,他会答允。”祈云义眼瞳深邃,与弟弟开口。
祈云飞面上却是浮起一丝苦笑,他向着远处看去,虎阳关与燕阳关一带皆是大祁的国土,在这片国土上,曾经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频繁的战乱,只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而今,若能用一桩婚事,化解两国多年以来的战争,祈云飞知道,不论于国于民,这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
祈云飞知道,若两国再无战事,那北境便不再需要祈云义。
洪化帝大可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回,到时,他又如何与郑氏相抗衡。
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祈云飞心下一叹,只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大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一旦两国结为秦晋之好,那北境便不再需要如此多的将士驻守,到时候,父皇定会将你召回京师,他.......会收回你的兵权。”
“我知道。”祈云义淡淡颔,他的话音刚落,祈云飞眼瞳便是一变,他看着眼前的兄长,却是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祈云飞知道,只要两国继续打下去,祈云义的地位便会一直稳固,甚至,洪化帝会给他更多的权利,他本就身为长子,再加上战功彪炳,兵权在手,不论是祈云祚,抑或是他自己,没人能与他争那一把龙椅,那个位子,只会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可他费尽心思,为促两国和谈,不惜任何代价,即使祈云飞是他的亲弟弟,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这一句,为什么?
“云飞,”祈云义平视着弟弟的眼睛,他的神色沉稳,声音也是沉静的,与他一字字的开口:“我不能为自己的私利,就让这战火继续烧下去。”
祈云飞心中一震,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久久的看着面前的兄长,却终是不曾再说什么,而是向后退了一步,向着祈云义行了一礼。
礼毕,祈云飞与兄长告别,而后则是跨上了自己的骏马,临行前,祈云飞又一次向着兄长看去,他双手抱拳,最后说了一句:“大哥保重。”
祈云义点了点头,目送着祈云飞一行人向着远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祈云义回到军营,刚进帐子,就见如意坐在榻上为他缝制着一件棉衣,看见他回来,如意便是笑着从榻上起身,向着他迎了过来。
“当心!”祈云义眼皮一跳,立马上前扶住了她的腰,如意如今已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已是明显的隆了起来,就跟衣裳里塞了个小西瓜似的,刚好祈云义手掌大,每次都可以将如意隆起的小腹整个握在手心,而每逢祈云义抚上如意的肚子,心头都是一阵柔软,总会舍不得放手,要摩挲半晌,和孩子说说话。
如意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偎着丈夫的臂弯,问他道:“夫君,四皇子回京了吗?”
“嗯,刚把他送走。”祈云义揽着如意,将她安顿在榻上坐下。
“四皇子这次回京,是要求皇上派人去漠格求婚吗?”如意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面问,一面从小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丈夫。
祈云义的确是口渴了,他接过如意手中的水,手指则是抚上妻子的小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嗯,漠格公主也已经返程回了漠格国都,希望......他们两人都能顺利。”祈云义在如意身边坐下,说完,则是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那夫君,咱们......也要回京吗?”如意又是问道。
祈云义的眼睛落在如意的小腹上,他握住了妻子的手,心下却是破天荒的有了一丝犹豫,如意在北境怀上了孩子,此时若要回京,他担心回京的路途遥远,会让她在路上动了胎气,可若要她在北境生产,祈云义看了眼妻子纤弱的身子,却怎么也不放心让她在军营里生下孩子。
北境的军营不比京师,京师里有御医,有医女,也有稳婆,可这里却只有军医,倘若碰上难产......
祈云义的心一沉,眉心也是拧了起来。
“夫君,你在想什么?”如意不解的看着丈夫。
祈云义回过神来,他紧了紧如意的手,刚欲开口,就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侍从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王爷,皇上的圣旨到了,还请王爷接旨。”
祈云义眸心微动,他看了如意一眼,只与她吐出了几个字:“在这里等我。”
说完,男人便是走了出去,如意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却是隐隐的担心,只不知道那圣旨上会写些什么。
等了许久,也不见祈云义回来,如意终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牵挂,只从帐子里走了出去,刚到帐口,就见祈云义站在那儿,他的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面前则是站着几个风尘仆仆的宦官,不知在与他说个什么。
“夫君.......”如意小声的喊了他一句,即使在与旁人说话,祈云义却也还是捕捉到了这一道小小的,只属于如意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如意出来后,男人便是大步向着如意走了过来。
“夫君,圣旨上说了什么?”如意心头惴惴的,自从上次祈云义与她说过皇上极可能会怪罪丈夫之后,如意总是有些担心害怕。
“如意,咱们要回京了。”祈云义避重就轻,并不曾与妻子说起圣旨上的内容,他的声音温和,只轻声与妻子开口。
“皇上要你回去了吗?”如意问。
“嗯,他要我回去。”祈云义淡淡一笑,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如意的肚子上,又是说道:“回去也好,就在京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意听丈夫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心里却还是不安,她攥住了丈夫的手指,祈云义察觉出她的不安,则是安抚着将她抱在怀中,带着她进了帐子。
“如意,等回京后,我会把你送到皇祖母那里,皇祖母会照顾好你。”祈云义在椅子上坐下,将如意抱在自己膝上,他的声音是温和的,几乎是哄着怀里的女子。
“夫君要把我送到太后那里?”如意心下一怔,顿时有些心慌。
“别怕,如意,你听我说。”祈云义温声安抚着妻子,他拍了拍她的小手,只道:“回京后,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这件事关乎到咱们一家三口的生死,如意,我不得不去。”
“是什么事?”如意迷惑的看着丈夫。
祈云义却没有回答,他微微收紧了胳膊,只与如意低声道:“听夫君的话,皇祖母那里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把你和孩子送到那里,我才能放心。”
如意见他没有告诉自己,便不再多问了,可一想着他要把自己送走,要与他分别,如意的心还是难受起来,她的鼻子有些酸,只看着丈夫的眼睛与他说道:“我知道夫君不论做什么,都是为着我和孩子好的,夫君只管去做你的事,我会和孩子在宫里等你的。”
说完,如意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两人成亲这样久,一次也不曾分开过,一想到要和丈夫分别,如意的心满是不舍,“只是.......等夫君得了空闲,一定要去宫里看看我和孩子,好不好?”
“傻瓜,”祈云义看着她眼底的泪水,只觉既是心疼又是不忍,他将她的身子环在胸口,与她道:“你和孩子,是我最深的牵挂,我答应你,咱们不会分开太久,在你生产时,我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说完,祈云义心底微微一叹,即使万般不舍,可等回京后,他却不得不狠下心将如意送走,毕竟眼下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