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祈云义便收回了目光,而沈昭盈亦是掩下眸子,在宫人的搀扶下向着祈云义与如意走了过来。
祈云义见她走近,他的眼睛深敛似海,只唤了一句:“楚王妃。”
沈昭盈听着这一句”楚王妃”,顿觉心如刀绞,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是行了一礼,压住喉间的酸涩,十分恭顺的喊了一声:“昭盈见过大哥。”
这一声大哥,他担得起。
而曾几何时,她喊的,是义哥。
“王妃当心。”见沈昭盈俯身行礼,一旁的嬷嬷顿时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祈云义见状,便是有些奇怪,一旁的如意的则是小声开口:“夫君,楚王妃怀有身孕了。”
祈云义闻言,黑眸便是微微一震,他向着沈昭盈看去,就见她脸色白,几乎透明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似的。
沈昭盈竭力忍着眼眶中的那股涩意,即使离得这样近,她却还是不敢去看他。
“既然有了身子,还需多保重。”祈云义声音沉稳,与沈昭盈开口。
沈昭盈心口苦涩,却还是微微欠身,只轻声说了句:“多谢大哥关心。”
说完,沈昭盈抬起眼睛,又是说了句:“王爷会来接我,还请大哥与宋夫人先出宫吧。”
祈云义眸心半掩,只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去看沈昭盈,也没有再说话,只领着如意转过身,一步步向着宫外走去。
如意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悄悄打量着丈夫的脸色,直到上了马车,见祈云义沉默着,她便也是沉默着,只有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酸,苦。
祈云义回眸,见如意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他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了句:“怎么不说话?”
如意向着他看去,念起方才,他进宫来接自己,不过是恰好见到了沈昭盈罢了,压根不是他有意为之,更何况,即使见到了沈昭盈,他也不曾多看她一眼,更不曾和她多说一句话,自己这般难过和吃醋,当真是好没道理。
如意念及此,便是想开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沈昭盈的事压下,只回握住丈夫的手,向着他偎了偎,将太后的话如数告诉了他,“夫君,我刚从没和你说完,太后今天让我进宫,不仅让太医给我把脉,她还和我说......”
“和你说什么了?”祈云义声音低沉而温和,专心的凝视着如意的眼睛。
“她说,若我再不能给夫君生孩子,她就会赐给夫君侍妾。”
如意说完,一双眼睛清凌凌的,透着难过与酸楚,看着祈云义时,顿时让他心生怜意。
“别怕,眼下楚王妃有了身孕,皇祖母的心思分到了楚王府,不会再催咱们了。”祈云义拍了拍如意的手背,轻声安抚着妻子。
“夫君,我们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可我.....可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孩子呢......”如意心下惴惴,原先在西河村时,她还以为,她能很快就将孩子怀上了,可谁知道,进京后也有一阵子了,王府里每日都是燕窝海参之类的珍品来为她进补,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祈云义看见了妻子眼底的失落,他伸出胳膊,将如意揽在了怀中,与她道:“咱们成亲不过半年,也有很多夫妻成亲好些年才得子,再说你年纪还小,咱们不着急。”
如意靠在了丈夫的肩头,想起太后的那些话,即使丈夫这般安慰自己,可她又怎么能不急。
祈云义低眸,见如意脸上仍是蕴着愁云,他看在眼里,紧了紧妻子的肩头,又是与她道:“你不用怕,就算皇祖母赐下侍妾,我也不要,行不行?”
如意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起身向着丈夫看去,很小声的说了句:“夫君现在是王爷了,如果我一直没有孩子.....”
如意知道,子嗣对夫妻来说有多么重要,哪怕之前在西河村时,如果女子生不出孩子,也是要被夫家休弃的,更何况如今祈云义的身份是这般尊贵,他更是需要一个儿子,能继承他的爵位,他的军功的儿子。她的出身本就卑微,若再一直没有孩子,别说旁人,就连她自己都会无颜再去面对丈夫。
“若咱们一直无子,皇祖母再提起今日的事,我会告诉她,我之前与漠格人打仗时受了伤,不管给我多少个女人,”说到这,祈云义淡淡笑了,他捏了捏如意的脸颊,说了句:“也都是生不出孩子了。”
如意听到他这句话,却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她怔怔的看着祈云义,直到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长,她才动了动唇,轻声呢喃了一句:“夫君,你.....你不要皇位了吗?”
如意再不懂事,也明白皇位绝不会传给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子。
“皇位?”祈云义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勾了勾唇,握着妻子的手一字字道:“如意,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去过父不父,子不子的日子。”
“一旦坐上那个位子,我不会再是我,”祈云义看着如意的眼睛,他的目光深远,蕴着许许多多如意看不懂的东西,“那个位子有至高至上的权利,可是同样,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不会有夫妻之情,也不会有父子之情,那就是个孤家寡人。”
“夫君,你不想当那个孤家寡人,是不是?”如意问。
祈云义笑了,他抱住了如意的腰,与她道:“就我和你,日后你再为我生几个孩子,有老婆儿子热炕头的日子我不过,我是疯了不成,要去做那个孤家寡人?”
听祈云义这样说,如意的心说不出的温软,她趴在丈夫怀里,就连想起太后的话,也不是那样难受了。
宫门。
沈昭盈站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祈云义领着如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却还在那儿站着,半晌也没有动一下身子。
直到有宫女在她身边恭声道:“王妃,您瞧,王爷进宫来接您了。”
沈昭盈回过神来,她转眸,就见祈云祚骑着一匹骏马,身后跟着几个侍从,一行人向着宫门驶来。
见到沈昭盈,祈云祚眼瞳微动,他下了马,快步走到了沈昭盈身边。
“恭喜王爷。”宫女们看见祈云祚,皆是纷纷跪下了身子,贺喜的声音十分整齐的响了起来。
祈云祚眼黑如墨,他没有像地上的宫女看上一眼,而是笔直地看着沈昭盈的眼睛,他伸出了手,却在快要触到沈昭盈的面庞时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下移,落在沈昭盈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他轻轻的揽过沈昭盈的身子,哑着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了一句:“留下这个孩子。”
沈昭盈身子微微一颤,她迎上祈云祚的目光,一句话也不曾说,却有晶莹的泪珠从那双剪水双瞳中落了下来。
祈云祚为她拭去了那些泪水,他抱起了沈昭盈的身子,将她横在臂弯,他走的十分小心,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
沈昭盈看着他的侧颜,许是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的赶过来的缘故,祈云祚额前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唇线紧抿,透着不为人知的紧张,仿佛怀中的女子是世间至宝,稍有不慎便会摔碎了。
这一次,沈昭盈没有挣扎,而是安安静静的倚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夜,官道。
一行人趁着夜幕掩护,向着京师逼近,这些人皆是骑着骏马,一个个身材魁梧,满是男儿的矫健。
“将军,明日一早咱们就能到大祁的京师。”
歇息时,有侍从上前,将一壶水双手递在了呼延钊面前。
呼延钊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夜色中,男人的眼睛显得格外黑亮,他看向京师的方向,却是微微勾唇,说了句:“祈云义便在那里?”
“正是,将军,听闻祈云义这次回京倒不止自己一个人,还从民间带回了一个女子。”
“哦?”听的属下的话,呼延钊微微挑眉,“本将听说祈云义向来不近女色,他又为何带一个民女回京?”
“将军有所不知,咱们漠格的女子英气爽朗,但大祁的女子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貌,想来祈云义身边的这个女子定是妩媚多情的浪货,才将祈云义给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