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那些书呆子当回事。虽然他们的肠子是弯的。老子手里的刀是直的。但碰上那么一下两下。老子绝不会吃亏。这些家伙真还以为笔墨能杀人怎的?咱们凤翔府就有观风使。巡察御史。老是想着拿咱们换他们的锦绣前程。前些时想要找麻烦。像狗一样在团练使衙门周围转悠。老子索性把他给请来。摆开了阵势。让儿郎们把刀子磨的亮亮的。瞧他那个德性。吓的站都站不稳。哪里像是咱们大秦的汉子?就这样的人还想动咱一根毫毛?”
“你得记住。咱们武人行事就要个光明正大。直来直去。跟谁撕破了脸。千万别弄什么胯下之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不管如何。先就要摆出你死我活的泼皮架势来。谁都得怕上你三分。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处身立命之道。”
“咱们出兵放马为的是什么?封侯但在马上取。光耀门楣。荣华富贵。这大家心里都清楚。但这些又靠了什么?还不是手下军卒用命。上下一心?你这次做的就不错。胜仗打了。手下军兵折损又不重。没拿手下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功劳。我敢保证。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让他们跟你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去的。”
“你瞅瞅魏王。一仗打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胜是拿人命填出来的。有什么可值得吹嘘的?晚上就不觉得冤魂缠身。睡不着觉?
兵法老子不懂很多。但也明白这次东征最后终要虎头蛇尾的。不若凑出两万骑兵。过得黄河。一样能横冲直撞。说不准还能到太原城下转上一圈。女真人?呸。吃老子的尘土去吧。追不上老子。兵再多也是摆设。
让那多士卒枉送了性命。还好意思说是大胜。老子第一个不服气。”
“哦。听说你酒量着实不错。这可把老头子喝多了。。
老爷子和赵石连干了几杯。越喝越是高兴。天南海北地说了开来。他年纪在那里。见识也就不少。军中的事情更是瞒不住他。一些话有些道理。一些则怎么听都不对劲儿。也不用赵石回答什么。纯属是自说自话。不过到也不算是喝糊涂了。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也能让人琢磨半天。
赵石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人。话听了也就听了。并不敷衍了事。更不附和。他知道。这位老爷子虽然看似醉眼朦胧。但眼光却总没离开过他的身上。审视的味道极重。这些又怎能瞒过赵石地眼睛。
老爷子说了魏王几句坏话。见赵石也是无动于衷。眼中这才真正闪过几许赞许之色。
扭过头去。却听见几个孙儿。曾孙辈儿的家伙偷偷谈笑。再看几个儿子。都是面色尴尬。听他如此肆无忌惮的数说魏王的不是。几个人脸上还有些吃惊。只是他积威甚重。不敢劝他而已。只有太后赵氏眨着眼睛。嘴角含笑。能明白自己地意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几个家伙不给老子争气。还不如个少年人沉的住气。早晚把老爷子我给气死。一群蠢材。
“大秦征蜀在即。你就没些打算?”
赵石轻轻扬了扬眉头。终于说到正点上了。轻轻放下酒馔。“小子刚从东边儿回来。也不知南边的情形。。。。。。。。再说。还没到兵部报备。也不知这次是赏是罚。是继续担任羽林左卫指挥使。还是其他什么。所以现在也没什么打算。”
还没等老爷子说话。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插话道:“哼。本以为鹰扬将军赵石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却原来也犹犹豫豫。像个娘儿。。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地份儿?”老爷子的脸立马虎了起来。回头训斥道。
“爷爷。我还比他长一辈呢。怎么不能说了?”
赵石回头看去。这个年轻人一直将目光盯在他地身上。他又怎会好无所觉。这时仔细打量。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肩宽背厚。面容粗犷。可见也是个身有勇力之人。只是争强好胜的很。一双灼灼声光的眸子。满是不服气和委屈。
“毛都没长齐的东西。还敢充人长辈。”
看似火爆无比的老爷子却未暴怒而起。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别管这小子。老赵家就出了这么一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玩意。也没点自知之明。。
淡淡地几句话。将身后的年轻人噎的满脸涨红。话锋却是一转。脸上也多了些肃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老头子眼睛里不揉沙子。如今大秦所有的人眼睛都盯着南边儿。凡是有些本事的谁不想着到军前效力。老头子在凤翔。离南边儿也不算远。川中是个什么样子也听说过一些。
川中自古民风彪悍。许多地方又是汉蛮杂居。情形很是混乱。但后蜀孟氏还算有些能耐。政务上咱不懂那么多。但也知道蜀中百姓很算得上是安居乐业。
但话说回来。他们的军队可不怎么样。这么多年。也就是平平山匪。和闹事的土司对峙一下。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我大秦的军旅和西夏人打。和金人打。那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这次南下肯定是势如破竹。就算他们依着地利也不是咱们大秦的对手。
我就不信有人能忍得住。不想去南边夺功名富贵。你是怎么想地。跟老头子说说。若是你真有意。老头子到是有些办法。别拿话来敷衍我。老头子吃地盐可比你吃的米还多呢。”
赵石沉吟半晌。这才说道:“也不是敷衍您老。您也知道。此次东征。赵石是九死一生。全靠身边衙兵豁出性命不要。用他们自己地尸体把我压在下面。才保了一条命下来。我那些衙兵都是从巩义县带出来地。都是在西边历练出来的老兵。身上的伤疤没有一个少于十处的。却各个将赵石这条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每每想起他们来就心痛的厉害。
赵石知道。打仗没有不死人地道理。也知道自己心硬到什么程度。便是这些亲如兄弟的衙兵。若是犯了我的军法。赵石照样能毫不犹豫的斩了他们。但却总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封侯但在马上取。嘿。我那京兆军上下多数都是新兵。却当了足足有一个多月地先锋。能剩下大半平安回京。连赵石自己都觉着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我觉着还是在京师休息一段日子。从头到尾好好想想。吃一次亏能让人变得聪明。同样的地方吃两次亏可就有些愚蠢了。既然后蜀那么好打。您老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带着亲族进京?”
老爷子摇了摇头。听了这番话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少年老成。只有用这几个字来形容眼前这个少年了。
“好。好。不骄不躁。果然有大将之风。只是南边可没有魏王。。。。。。
“没有魏王也有这个王。那个王。。。。。。。再说此次攻蜀。大军应该比之东征时的各路援军来历还要杂乱。若战事艰难还罢了。若真如您老说的势如破竹一般。战事顺利之下。争功之事必多。嘿。若是真有魏王殿下在。情形说不准还好些呢。。。。。
此战关节不在外。而在于内。如何使诸军齐心合力。又如何使辎重粮草顺利供给。这才是重中之重。没个铁腕之人统领全局。。后果实难以预料。”赵石想这件事已经想了整整有数月之久。说起来自然毫不犹豫。这趟浑水他不打算掺和进去。甚至隐隐希望川中局势最终闹个收拾不下。这才有他或是其他人的一些机会。。。。。。子眼睛亮地惊人。哪里还有半点醉态。转头看向听的聚精会神。但却颇不以为然的众人道。“什么叫见识?这个就叫见识。把你们都带来京师。还一个个都不愿意。兵部和枢密的人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老头子打了半辈子的仗。兵凶战危知道的最是清楚。
就算有雄兵在手。也不可能未战便先有胜算地。最多便是多上几成把握罢了。不将你们一个个都送到南边去。那都是为了你们好。
川中地形多山。气候估计也让咱们北方人头疼。十多万人马。肯定要分成两路。一路攻取汉中。一路直扑剑门。攻汉中还好说。毕竟离的近些。但从金州到剑门。再到后蜀京师。这一路得越多少山?过多少河?从来攻东川都是沿江而上。绕过剑门天险。直取成都。这次咱们却是由北而南一路过去。。。。
当年安禄山就曾这么干过。幽燕铁骑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老爷子一说起军事上的事情来。这劲头儿就又来了。其实他和赵石说的是两码事。赵石所担心的大军粮道以及川中百姓的反应。也并没将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这毕竟是在太后面前。和在皇帝面前说话并没多大的区别。
而老爷子担心是川中的地形气候以及战略上的部署。虽有牵扯。但眼光所视却着实不同。不过两个人地共同点就是都不怎看好这次争川之役。老爷子一边拍打着赵石地肩膀。一边肆无忌惮的说着。大有知己相遇地架势。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口一个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赵复州。有话你不去向枢密院说。却在这里胡言乱语。真就不怕朕生气?”
在场的人都是一个哆嗦。赵复州便是这位老爷子的字了。殿上所有人都听他说话。竟是没有人知道有人来到了殿门口。
“啊。。。。。。。。皇上。。。
老爷子脸色一变。身子立即窜了起来。那敏捷劲儿根本就不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来到大殿中间便跪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立马惶惶然离席跪倒。
“皇上恕罪。老臣不知皇上驾临。。。。。。。。”老爷子声音有些抖。也不知真是吓的。还是装的。反正跪在地上就没再抬头。
“哼。要是知道朕来。你这心里话也说不出口是不是?”来的人正是景帝李玄谨。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走进大殿。脸色阴沉的厉害。却不忘挥手让那些侍候在身边的太监退下。说话的语气却是尖刻的厉害。征金伐蜀都是他一手推动。先帝时就已经开始准备。如今已经有两三年之久。中间费了多少力。愁白了多少的头。满腔的雄心壮志都蕴含在这两战之中。如今却听见有人说这些话。真真是觉着刺耳无比。
“皇上来了?”太后赵氏却并不慌张。好像根本没看见景帝李玄谨的脸色。轻声问了一句。“太色还早。皇上不在乾元殿处置政务。却来这里做什么?”
“啊。我听说。。。。。。。嗯。听说母后这里摆宴。身子有些乏。就想过来陪您说说的。”李玄谨环视左右。看见赵石也跪在那里。眼中流露出些喜色。赵石回京。进宫。自然瞒不过他。太后这里也没想瞒着他。
得到消息之后。又见了几个大臣。再也按捺不住。说起来他的心腹之人不多。如今朝中大多还都是正德皇帝时的老臣。而赵石这个从景王府出来的将军毫无疑问是他如今最最心腹之人。而赵石率兵复援潼关。再参与东征。连战连捷之下。算是给他大大长了脸面。
如今赵石回京。以他的深沉性子。也想立即见上赵石一面的。这才抛下政务。带着两个小太监。安步当车而来。也没让人通报。没成想却是在殿外听到这么一番对话。什么好心情好像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