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四下看了看,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往事中,片刻后,才展眉一笑,道:“可不是吗?有一年侍郎大老爷给他母亲做寿,就是在这儿办的。那时候老爷还在,因为这侍郎家有些产业在京城,我们老爷生意上有来往,所以也得了帖子参加。我陪着你老爷来的,送了礼,还在院里逛了逛,走半天,尤其是吃饭的那场地,那叫一个大,从这头都望不到那头。”
“听说是他们老爷用来打马球的,很大的几百桌的流水席,都还好多空地呢!那宅院,亭台楼阁华丽得不得了,比咱们在京城的宅院那不知道要大多少倍,要是这么个宅院,得花多少钱?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秋无痕说道:“我有个兄弟做中间人商议的,分期付款十年,这样咱们压力就没那么大了。而且看在我的兄弟的份上,他还打了折扣。”
“那到底多少钱?”
秋无痕说道:“老太太,你们看看这宅院,多少钱买下来比较适合?”
太太和两个姨太都摇头,说他们没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个样子?只有苏祖母进去过。苏祖母眨巴眨巴嘴说道:“照我说的这个数。”
她只举了一个指头,秋无痕笑道:“老太太说的真准,就是这么个数。”
“什么?10万两?我们没那么多钱呀。”
秋无痕愣了一下:“老太太,你刚才一个指头是十万两的意思啊。”
“不是吗?”
“当然不是,是1万两。”
“怎么才一万两银子?这不跟白捡一样,哪有这么便宜的?打死我都不信。”
“这家主人跟我兄弟有交情,所以相当于半卖半送,原本有人出价他都没卖呢!”
“哎呀,这可太值了,不过我是不是也出的太高了?”
众人又都笑,说道:“咱们先进去看看吧,兴许就值老太太说的这价呢!”
当下说着,一家人便进了宅院。大家把整个客院转了一圈,一个个走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感慨这宅院太大了,而且里面家具用度已经齐全,直接可以开火做饭,根本不需要再添置什么东西。唯一需要的就是人手,就他们几个,这么大宅院太空了。
大家看完之后,都一个劲赞同,说这宅院真要卖,肯定能卖到老太太说的那个价的,真是物超所值。如果不是相公爷当这么大的官,只怕也买不到这么好的宅院。
不过大家心里又有些纳闷。因为秋无痕刚来这当官,还没有走马上任了。更何况他们也听说了那个行人司是给皇上跑腿的,基本上也没什么多的油水,荣耀倒是有。哪来那么多收入,将来即便是一万两银子,那也是钱,又怎么能够凑得够呢?
秋无痕说道:“我们要想赚钱,关键还得靠养殖。咱们在云端县做的养殖生意重新做起来,干个养殖专业户。”
众人一听,纷纷都鼓掌叫好。在云端县养了几个月的鸡鸭鱼,他们已经养出经验,包括种蔬菜大棚也逐渐上手了。只是这虽然有了地,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再设计布置养殖场地的时候,就有经验的多了。
秋无痕原先还想参考着跟他们提点意见,结果直接被轰走了,让他去休息,这些事不用他操心。第二天去衙门好好上任,他们会把家里养殖业展起来的。
秋无痕还真相信这帮女的养殖这一块还真是高手,不佩服不行。
秋无痕和妻子苏劲松住进了原先这宅院主人事部侍郎的宅院。而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到了自己中意的院子,只不过现在家里人手少,所以大家商量之后都宁愿挤在一堆,相互还热闹些,同时也相对安全。因此又全都挤在老太太的院子,反正也都住得下,等到将来丫鬟仆从多了,再各自回自己院子,而现在整个偌大的宅院就他们一家九口人,加一个牛水缸。
这是秋无痕在京城的第一个晚上,觉得格外的新鲜,一来就有这么大个宅院。也幸亏自己认识了王爷才有这福气,不过后面又该如何展,他心里可没半点底,到底行人师是做什么的,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心头着实有些揪心。
第二天早上,秋无痕到衙门上衙,先到吏部去报到,吏部再派官员送他前往行人司去复任。
行人司的司正是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姓刘名辰,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张笑脸,见谁都笑,十分友善的样子,非常热情,似乎知道秋无痕跟王爷的关系,所以总感觉这热情有些过头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秋无痕进京已经月余。
这一日,司正刘辰刘大人亲自带着他把衙门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坐下说话,寒暄完了之后,司正对秋无痕说道:“咱们行人司刚接了皇上圣旨,要做下南洋的准备,具体人选还没定。但是报人选可不是容易的差事,这一去万里海域,弄不好要死人的。说实话咱们都是一个衙门干事的,以后都是兄弟,我就跟你交个底去,咱们这次的出使是满刺加国王册封。其请求大明皇帝册封为国王,皇上已经同意出使派人去册封他们国王。”
“但是那满刺加国距离太遥远,在海上的航行来回得半年时间,那还是比较顺利的。如果不顺的话,恐怕就会葬身海底鱼腹。实不相瞒,这之前朝廷已经派过两次使者前去加封,结果很不凑巧,路上两只船队都全军覆没了,只回来了少量的兵士,其他人包括咱们行人司的两个行人都死在了风暴之中,没能回来,连尸体都没找到,连棺材都葬身海底。”
秋无痕听罢,很是惊讶,说道:“出使南洋还要带棺材?”
刘辰倒是淡淡一笑,道:“是呀,因为出使的风险可谓九死一生,所以为了完成朝廷使命,都是船上放上一口棺材,写上自己的名字,叫棺吉生辰。同时在棺谷之上再挂上一袋银子,这样一旦遇到大风大浪,眼看要倾覆的使者就躺进棺材把棺材定死,这样即便船翻了,棺材也能漂在水面。若是飘到海岸上或者遇到别的渔船现了棺材,取了上面的银子,一般都会帮忙把棺材找块地安葬了,弄个墓碑,又或者好心的还会拿银子雇人把棺材送回故里得以安葬,没办法。”
秋无痕之前以为自己得了一个闲差,领个薪水,还不操心,这一个多月,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家里已经收拾妥当,朱祁也让管家带了可靠的牙婆子过来选了各房需要的仆役,厨房的厨娘,花园的花匠,都还不错,院子里开辟出了专门可以养殖的地方,既不会影响赚钱,也不会影响大家休息,养殖的地方离住的地方很远,一切都很好。
工作上,同事和睦,上司和蔼,自己也经过朱祁结实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僚,而且还会出去喝酒郊游,日子这般闲适,实在是舒服极了,秋无痕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了。
突然听得刘辰这么云淡风轻的一通说辞,不由脑袋冷汗,这也太恐怖了。要是在现代社会万吨油轮,只要不遇到海啸之类的,一般都不会有问题。再加上现代社会有非常准确的天气预报,只要是有危险的都会躲进避风港,但是在古代没有,更多的靠运气。不是说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先后无数次都没能成功,还差点葬身鱼腹,古代出海其实的确是相当冒险的。
秋无痕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安,笑着问正在喝茶的刘辰:“想必这次出海已经确定了人选,是吧?”
刘辰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飞快的扫过秋无痕,咧着嘴说道:“事实上还真没有,因为前面两次都全军覆没,尸骨无存,这次皇上也有些不好意思,那等于是派谁去谁就可能去送死呀!皇上派了又不敢不去,大家都很惶恐,皇上是仁义之君,于是就说那这次这样吧,谁要愿意去升官一级,赏银千两。结果皇上不悬赏反倒还好,一悬赏更是没人去了,这已经第三天了,还没人报名呢!”
秋无痕觉得此时蹊跷,按理说,自己如今也是上面有人的主儿了,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未曾听得,不禁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刘辰倒也有耐心,放下手中的茶盏,斜靠在太师椅上,道:“你有所不知,咱们朝廷为官,讲究清流之官,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怎么能贪图利益去做事呢?前面两个有前车之鉴,再去说不定还得送死,实际上大家都很害怕,自己的命比钱可重要。如果皇帝不悬赏,大家一颗忠君之心,倒还有人不怕死挺身而出的。可是这一悬赏,大家眼睛都盯着看谁去挣这笔钱,谁要去谁就是贪财。”
秋无痕心想,若是千两黄金,自己倒是可以去试一试,毕竟这可是一笔横财,有了这一笔钱,家里的日子就更好过了,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死了,那这些钱岂不是自己一分钱也花不着不说,谁知道自己的妻子年纪轻轻便要守寡,而且尚无一儿半女,就更加凄惨,有钱也是无用,想到这里,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就听刘辰道:“当然是拿命去换,大家也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因此这一悬赏之下,大家反而都不敢报名了,一来爱惜生命,二来怕被别人说贪财,见钱眼开不要命。皇上知道之后也是哭笑不得,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收,就这么着,看看有没有人不计较名利得失来接招这个悬赏出使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