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薇猜得没有错,胡氏确实是不好,从作开始,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孩子都没还没能生下来,她已是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邓头坐在院子里吧嗒地抽着旱烟,不时瞄一眼胡氏和邓富贵的屋子,双眉皱成个川字。
邓老太黑着一张脸从胡氏的屋子出来,老邓头看向她问:“怎么着?”
邓老太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没生。平日见她一碗接一碗的吃,人是养成了一只猪似的,声大夹准的,生个孩子却叫死叫活的,这会子又说没力气了,生不了了。”她怨气冲天,道:“她不生也得生,要是把我孙子给闷了,我饶不了她!”
老邓头心里一抖,斥道:“浑说,这关口你还说这些个混话,是给谁添堵心?还不若去菩萨跟前上两炷香。”
邓老太此时也知自己刚才的话不吉利,连忙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双手合十,呢喃道:“呸呸呸,老懵懂了,菩萨有怪莫怪,待我金孙出世,必定杀鸡还神。”言毕,又脚步匆匆地往自己的小佛堂去。
“娘,这水我不烧了,热死个人了。”邓凤珍从灶房出来,灰头土脸的,一件秋裙套在圆圆的身上,看上去就要撑破了似的,嘟嚷道:“这又不是我生娃,管我啥子事,找着我做活,累死了。娘,你也给我买个丫头吧,瞧人家秦。。。”
“你给我闭嘴。”老邓头喝了一声,气得眼都瞪大了,指着她骂:“都十五六的人了,说话没个分寸,你嫂子在里头给你生侄子,你做点活计怎么着了?买丫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家里什么光景,你还不晓得?”
邓凤珍被骂的满脸通红,哇的一声哭着跑进了自己屋里。
“你这死老头子骂她作甚?生娃还能是她的事?”邓老太恼怒地道。
“都是你惯着她。”
“女儿娇养,我惯着又咋的了?你骂她,还不是拐着弯儿骂我。”
两人争了起来。
“你们邓家都当我是死人了,老娘在这痛的要死要活的给你邓家生崽子,你们合着在外头骂我,还是个人吗?不生了,老娘不生了。哎哟,邓富贵你这王八羔子,都怪你这王八蛋,疼死老娘了!”听得外头因了自己在叫骂,胡氏也不知那来的力气,从屋里大吼着骂了回来。
“你就省省力吧!”邓老太气得不成,骂了一句,但也没再和老邓头对骂,毕竟孙子是最紧要的。
“大郎怎的还不回?”听着屋里痛苦的申吟声,老邓头心里急,道:“去,去让福旺找去。”
正在此时,邓富贵满头大汗的拉着个大夫跑了进来:“爹,爹生了没?大夫来了。”
老邓头嘴角抽抽,这时也不和他计较,只摇摇头。
“我带大夫瞧瞧她去。”邓富贵抬脚就走。
“你站着。”邓老太呵斥一声,道:“你一个大男人进什么产房,没得晦气。”
邓富贵的脚步骤停,看了身后喘着粗气的大夫一眼,不知所措。
“有你娘在。”老邓头也说了一句,邓老太已经领着那老大夫进了屋里。
邓富贵满院子的走来走去,急得不行,不一会,那老大夫就出来了,写了个药方,道:“催产吧,不然这孩子怕是不成。”
老邓头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变得十分难看,邓富贵已经抓着药方跑了,连在门口撞着了看热闹的人也不理。
“难产么?”
“哎哟,那可不得了,一个不好,怕是要一尸两命。”
“你说邓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接二连三的出大事。”
“还能造啥孽?年前逼得人跳了河,老天爷怕是看不过眼了吧!”
门外,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邓老太听着了,气得七窍生烟,叉着腰走到门口怒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们才造孽,一个个闲得蛋疼没事儿干了,挤在我家门口看人生孩子,也不嫌臊,我呸!有本事回家里去看你娘你媳妇张个大腿生!”
这一骂,可把外头的人给骂得脸红耳赤,也有比邓老太更厚脸皮的骂了回来。
老邓头怒声道:“这功夫你骂什么街,还不去准备药煲熬药?关上门。”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阻挡着外界人的围观,邓老太仍止不住的絮絮叨叨的骂,听得人心里烦躁不已。
秦如薇回到十里屯子的时候,已是黄昏时,进了秦家门,就被顾氏拉着说邓家那婆娘难产如何这般。
“真是天有眼,那老贼婆当初将你休了回来,急哄哄的就将那胡氏抬了进门,自以为当是金菠萝宝贝疙瘩呢,现在还不是连孩子都生不下来?呸,活该,造孽的事做多了,活该!”
秦如薇看她一眼,见她满脸俱是幸灾乐祸,便道:“嫂子,孩子无辜,口里积点德吧。”
顾氏的脸一僵。
“大人再怎么作孽,也不该报应到孩子身上,况且,这还没出生呢,何必挤兑着?孩子最是无辜。”秦如薇淡淡地道。
“这,我不是说那邓家造孽吗?现在看吧,这孽都作到孩子上去了。”顾氏讪讪的,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这小姑是不是傻了,邓家现在有难,不是该高兴么?
秦如薇却是说不上高兴不高兴的,她始终觉得,大人的罪,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所以,不管邓家从前如何对她,她都不会怨到那孩子身上。
这年代,女人生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胡氏这么久都生不出来,若是一直拖下去,轻则就是孩子闷坏了飞,重则一尸两命。
孩子是无辜的!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
“娘子 ,娘子,那邓家生了。”糯米大叫着跑了进来,自进了村,糯米就自告奋勇的去打探消息了。
秦如薇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生了?生什么了?”顾氏满脸八卦地拉着糯米问。
糯米喘了一口粗气,道:“不知道呐,邓家关着门,也没往外说。”
顾氏一愣,道:“没报喜?稳婆子和大夫也没说?”
“很是奇怪呢,我瞧着他们出来满脸惊恐的,也没说什么就走了,邓家里面有尖叫声和哭声。”糯米歪着头道。
秦如薇听得也是一怔,眉头轻蹙。
“这倒是奇了怪了,难道那孩子不成了?”顾氏嘀咕道:“生个孩子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光
秦如薇白她一眼,心里却兀自琢磨开,到底是什么事让邓家如此忌讳,难道真是个死胎?
甩了甩头,秦如薇也不作多想,左右这也不是她该关注的事,何必纠葛?
到晚膳时,秦大牛从地里回来,洗了把脸,顾氏便又将邓家的事给说了一回。
秦大牛顿了一下,道:“才儿进村的时候遇着那稳婆了,听她嘀咕了一下,隐约听得那孩子好像不好。”
“难道真死了?”顾氏睁着双眼问。
“听着倒不是,就听得什么造孽,没皮眼啥的。”秦大牛捧起饭碗,道:“与咱家无关的事,休要去说是非。”
秦如薇心里一紧,直觉邓家的那个新生儿确实不好了,不禁叹了口气。
邓家捂得严严紧紧的,大门一直没打开,但还是隐约的有风声露了出来。
老邓头再想捂严密了,也抵不过人们的好奇心,虽没亲眼所见,但很快都知邓家生了个怪胎。
胡氏生子没皮眼儿!
外边虽没看过那婴孩,但却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人说是个带把的,可惜没皮眼,有人说是个闺女,得那尿尿的地儿,没皮眼儿,屎尿都是一个地出了。
传言越传越烈,邓家的门一直没有开过,只听得里头哭声和骂声断断续续的没停。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邓家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见淫掳掠,老天爷怎会如此惩罚?作孽啊!”老邓头颤抖着手从烟袋子去摸烟丝,手里一空,却是早已经被抽光了,不禁苦笑,老泪纵横。
“遭瘟的瘟神,扫把星,丧门星,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生个什么东西,黑心的坏痞子。”邓老太口沫星子横飞,嘴里骂个不停,嚷道:“老大,去,去写休书,把这瘟神丧门星休回她胡家去,带着她那没皮眼的闺女回去,滚。”
邓富贵蹲在屋门口,以双手抱着头,满脸痛苦。
“休我?有本事就将我整死了去,你们邓家作的孽才多,下的种都是孽种。”胡氏在屋内破口大骂:“邓富贵,你给我滚进来,老娘豁出半条命给你生崽,你们汤水都没一滴我,是要杀人吗?”
“我呸!”邓老太冲到她门口喝道:“你个扫把星生个怪胎,还妄想老娘伺候你,你做梦!大郎,还不写休书!”
一声声微弱的婴孩啼哭声传了出来,像只孱弱的猫儿叫,听在众人心头,就像一声声魔咒,让人渗得慌。
“哭哭哭,你怎么不死了算了,我打死你这瘟货。”胡氏在屋内骂,有轻微的巴掌声传来,邓富贵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冲了进去,一记大巴掌声传出,紧接着是胡氏的哭骂声。
“真是作孽啊!”老邓头阖上眼,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整个人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陌君是故意错字,因为禁字,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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