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查到一丝眉目。那人被齐狗尊称为鬼将军。因为每次同北齐人接头的时候,他都戴着上元节时候的青面獠牙鬼的面具。”
“在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根红绳,从未摘掉过。”
颜玦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神色来,“红绳辟邪,挂玉者用红绳众多。如何能作为辨识之物?”
陈清新点了点头,“没有错,关键的不是红绳,而是在佩戴红绳的地方,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些纹身。那纹身极细,若是不仔细看,像是头丝一般。”
“投递叛国,为北齐狗贼效力的官员不是没有。可臣一一探查过了,无一人符合。直到前些日子,方才查明,鬼将军压根儿没有留在北齐。而是混在大军中一路南下,如今便潜藏在朝中。”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
所以这个鬼将军,是脑壳有包,还是纯粹的想要反人类啊!叛国投敌了,又不去敌国享受荣华富贵,接着还在大陈待着,难不成,还想再来一回,彻彻底底做了那亡国奴不成?
陈清新看出了陈望书所想,解释道:“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猜想,这其中,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同鬼将军之前预想的局面,完全不同。”
陈望书摸了摸下巴,脑子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盘算。
她眉头一挑,却是问道,“你们是怎么确认的?人家脖子下头有没有藏着纹身?”
“当然是打晕了,扒掉衣服仔细看。”一旁的舒婉认真的回答道。
显然,这是她在北齐时的日常任务,陈望书想着,有些囧。
时间已经不早,陈清新同舒婉,不能再继续留下去了。
他对着颜玦再次行了大礼,恋恋不舍的说道:“主君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办的,尽管吩咐便是。若是不便往来,便叫望书来。”
“主君,属于你的黑色翎羽永远都在,等待着主君展翅翱翔的那一天。所有的黑羽卫,永远都只忠臣于主君。”
他说着,面带羞涩的摊开了双手。
舒婉像是习惯了似的,冷冷地一揽他的腰,两人像是飞鸟一般,瞬间从窗子穿了过去,上了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望书仰着头,看了看屋顶,“小猪不哼唧了?”
颜玦竖起耳朵听了听,摇了摇头,“林叔已经不在上头了。平时只有我快死了或者需要善后,他才会靠近。今日他现身,想来以前,同你三叔,是真正的朋友。”
陈望书松了口气,她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让人偷听的癖好!
“黑羽卫永远效忠于主君……等待主君展翅翱翔……”陈望书学着陈清新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三叔他,简直比他儿子都中二……”
颜玦点了点头,看着被风吹得晃动的窗,“可能没有一腔热血,压根儿不能够在敌国坚持十年吧。”
陈望书摇了摇头,穿好了软乎乎的鞋子。
这是白瓷新给她缝的,白白的兔毛,柔软的像是棉花糖一般。
“你也说了十年了。如今我三叔是人还是鬼,有谁说得清呢?什么鬼将军,什么纹身,都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万一那个纹身,长在你阿爹的身上,亦或者是我阿爹的身上,那我们也要毫不犹豫的断定,他们就是内奸么?”
“这说不定就是他突然回来的目的,陷害忠良。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很小。”
颜玦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林叔今日出来表态,应该就是觉得,你三叔是可靠的。主君?他还是没有说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
“一开始我在想,是不是我母亲,是前朝公主?亦或者是,我父母中有一人当真是黑羽卫大统领。可无论是哪一种猜想,都不符合如今的情形。”
他想着,苦笑出声,“我是我有之前的记忆就好了,咱们也不必如此猜来猜去,亦是不敢问林叔。”
陈望书安慰的笑了笑,声音都轻柔了几分,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给颜玦倒了一杯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有记忆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在不知不觉中,你都不是纯粹的你了。”
她说着,又快速的转移了话题,“先说你母亲是前朝公主的这个推断。我倾向于不是。”
开玩笑,大陈开国都多少年了啊!前朝公主别说还有跟她一起光复的收下了,她自己个怕不是连自己家的祖坟都不晓得在哪里了,还复辟个什么劲儿啊!
“先皇同如今的官家不同,他乃是嫡子,早早的就被封了太子,继承大统更是有诏书为证。你阿娘若是宗亲,那早就被养在温室里了,哪里还用得着出来闯荡江湖。”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三叔向你表忠心,再三强调的是什么?是黑羽卫。”
陈望书说着,认真起来,“黑羽卫,向你效忠。黑羽卫,需要向谁效忠?你可听过?”
颜玦神色一变,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没有错。黑羽卫,只向一个人效忠,那便是官家。你是我三叔认定的官家。”
“除此之外,黑羽卫只听令于大统领。所以,咱们有了第二个推测,那就是你父母中有一个人是大统领。三叔职位比你父母低,所以才……”
“但是,哪怕你是黑羽卫大统领,你的手下,也不会唤你主君,更别提你父母了。”
陈望书说着,叹了口气。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先前还一致决定要在八个葫芦娃中,选择老四。可转头,就跟啪啪打脸一般,将他们的计划,打了个粉碎。
她三叔当之无愧的,是个核弹!
“他唤你主君,在东京城破的时候,黑羽卫临危受命,受的是谁的命?不是先皇,便是大统领。托付他干什么?托付他把你交给林十一,带出东京城,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后来的事情,咱们看得真切。林十一十年来一时陪在你身边,除了他之外,你身边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黑衣人。还有上头甚至连临安府府尹的名字都有的小册子……”
“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陈望书顿了顿。
颜玦叹了口气,“说明我极其有可能,是先皇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