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素来顽劣,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齐父道:“贤弟何必如此,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吗?愚兄看来,筱筱和辰辰两人性情相近,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乃是天造地设一对。莫非贤弟心中已另有打算?”
左穆轻叹一声:“我哪有什么打算!筱筱性子我自是了解,说来也怪我,我中年得女,喜不自胜,也实是将她宠有些不像样子,她这样性子,实是不适合当一家之母”“。”
“恕愚兄直言,以贤弟如今名望,筱筱即便想要嫁入寻常百姓人家那也是断不可能,不当一家之母,难道你忍心将她嫁给那些人家庶子?”
这话当真是直接很,字字都说进了左穆心坎上,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身为人父,总难免会多操心一些,即便是大名士也不能例外。
齐父又道:“辰辰却与他们不一样,只要有方家和齐家一天,就能保他一世平安荣华,而他又不可能认祖归宗,辰辰这一脉注定只能流落外。将来,筱筱即便当上了主母,上无祖宗家法压制,下无弟妹牵连,就算一生稚子心性又有何妨?”
左穆默然不语,心中却认真思索起来,许久之后,他方才出声:“子修兄,此事容我再想想。”
“贤弟若是不嫌弃,此去京城,可让筱筱暂住齐府,由内子亲自教导一番。”
左穆一惊:“这可如何使得?”齐府当家主母为安阳郡主,连当朝天子都要称一声“皇姐”,有她亲自调、教,左筱筱将来莫说是一家之母,即便是一国之母也是当起啊!
齐父笑道:“有何使不得?有些女儿家事还需得妇人来教导才好,内子时常念及筱筱,心中觉得喜欢很,只是贤弟到时莫要觉得心疼才好。”
左穆站起身,就要向齐父躬身行礼:“怎么会!能得嫂夫人亲自调、教,筱筱将受益终生!此等恩情……”
齐父按住左穆手臂:“贤弟,此话莫说,若论恩情,你们父子才是我齐家大恩人,愚兄都厚着脸皮当不知了,贤弟又何须如此?”
左穆动了动嘴角,满面感激,他夫人高龄生下左筱筱,身子伤狠了,到底没能养回来,没多久就去了,左筱筱自幼便是由左穆和左柳带大,所以性子才会如此天真活泼,全然不似别家小姐那般循规蹈矩。齐父说不错,女儿家还得由妇人来教导才好。
“这门亲事我应了。*记住书院版文字*本站正确网址把。改成”左穆说完,不等齐父说话,又迅速道:“但不能现定亲,等辰辰将来进京赶考之前再定也不迟。”
左穆何等聪明,岂会看不出齐父求这门亲用意?方辰若是与左筱筱定下亲事,那么将来等他高中之后,谁也不能借此拉拢他,与他攀亲,这普天之下,没有人有这个资格来跟左大名士抢女婿,即便是皇家也不行!齐父此举,一是保方辰不被拉入任何党派,如此才能让皇上毫无顾忌地重用与他。二来也是借了左大名士之势,左大名士千挑万选女婿,当然是人中之龙。纵然毫无身家背景,也一样可以展翅高飞。这第三,则是从方辰角度,真心为他求一个好妻子。
招方辰当女婿,对于左穆来说,也不是不曾想过,两个小家伙青梅竹马,对彼此也颇为关心,趁机定个亲也本不错。只不过左穆到底还顾忌着方辰身后方家和齐家,齐家尚且好说,那方家一门英烈,家教甚严,若当真将方辰认了回去,恐怕左筱筱日子会不太好过。若是排除这一点,方辰确是好女婿人选,前程似锦不说,那性子却也是少见淳厚挚诚,那模样是俊美,况且,有赵立夏和方怡这样夫妻恩爱榜样先,想必他也不会是个花心,这样女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如今既然齐父已经确定方辰不会认祖归宗,那么这门亲事自然是可以应下。
齐父道:“愚兄多谢贤弟成全!”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包卖掉方辰这会儿正十分热心地帮着方怡操心赵立秋亲事,因为日子赶得紧,很多东西都要准备,偏生赵立秋本人还要忙着朝廷收集物资事儿,方怡又怀着孩子,所以外跑腿采购事儿都是由赵立夏和赵立年去做,而方辰则是家里帮忙把一些需要东西都整理出来,并列出清单,想起什么就记上,以防遗漏,杨婶儿他们少不得也要来帮忙。
如此忙忙碌碌,去左府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三五天才去请一次安,大部分功课都停了下来,只每日早晚坚持读书练字,齐父一直避而不见,左府深居简出,是以方辰他们并不知道齐墨父亲也来了此地,左穆看他们辛苦,让左府总管带了些人手去帮忙,好歹赵家如今也算是有些脸面了,这第一回办喜事可不能马虎了去。
白城山得知赵立夏他们把全部家当都拿去当聘礼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拿了三百两借给他们暂时先用着,赵立夏和方怡没有推辞,他们这会儿手里头也确实是没钱了,之前他们只村里头办了回喜事,并没有花多少钱,就以为成亲贵就是一个聘礼了,却没想到城里娶个亲,那零零碎碎花销还真不少。
麻烦莫过于娶亲那天酒席,家里头有间现成铺子,再加上院子,笼统能开个十几桌,但这十几桌客人该怎么请,请哪些又是个问题,今时不同往日,赵立秋一有功名身,二又刚刚得了朝廷嘉奖,也算结识了不少朋友,可问题也就这儿,结识朋友是不少,但都只算是泛泛之交,这帖子要不要写呢?另外,还有那赵家村儿人,怎么也要请些人过来,不然还不得被指着脊梁骨骂他们有了出息就忘了祖宗么?
这次婚宴,左穆一家连同齐墨是定然会来出席,就冲着这一点,想要上门来人那是数都数不清了,可不能人家想来,你就一个劲儿下帖子收礼吧?这也太过了,虽然方怡心里很想这么做来着。
一家子人琢磨得脑壳儿都疼了,却依然没个结果,到后,只得苦巴巴地去求助左府总管,左府总管一旁笑呵呵地看了好几天热闹了,这会儿看他们终于开口求助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们该如何行事。之后,赵立夏又同赵立秋一道回了趟赵家村儿,同里正商量了这事儿。
如此几天,名单终于是定下了,左府总管偷偷拿去给左穆和齐父看了,确定没有什么大疏忽,这才又偷偷地拿回来。接着就是喜帖撰写了,为了抢这份差事儿,方辰和赵立年差点儿二度割袍断义,后还是赵立夏出马,让他们一人负责写一半儿,这才作罢。
两天后,喜帖如雪花般地从这间小小院落里飞出去,随着天气转暖,换上了薄袄子方怡眼瞅着肚子是一天天大起来,精神气儿明显不太足,稍微动一下就觉得累得慌。
随着娶亲日子渐渐临近,赵家小院儿里是大变样,整个院落都重修葺了一番,原本只打算给赵立秋一间房换上家具,后也不知道赵立夏是怎么想,定制了两套红木家具,另外书房里书桌椅子也都换了,家具做好送来那天,一家子大大小小都高兴极了,一个个地摸着那些家具爱不释手,赵立秋也傻呵呵地笑着。
除了家具,每个人都订做了一套衣服,是时下流行布料和样式,不过赵立秋却是没有,他郎服是一针一线缝出来,赵立秋本就长得白皙,脸有些圆,眉眼弯弯,笑盈盈模样十分讨喜,穿上那大红郎服,端就比平日里要多了几分俊美。被众人取消了几句之后,赵立秋红透了脸,方怡看着都想去掐两把。
到三月二十九那日,左穆起了个大早,看到正院子里打太极齐父,问道:“今日你不去?”
齐父慢悠悠收了姿势,道:“这样大喜日子自然是要去。”
左穆笑眯眯道:“我还想子修兄打算忍到何时才去见他们。”
齐父也不恼,笑道:“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多等这几日也算不得什么。”
虽是淡淡一句话,却道其中苦楚,左穆暗叹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且换身衣服,咱们先过去,早饭先不吃了,回头你也尝尝方怡手艺,她弄出来那几样小点心,味道当真是不错。”
“这才是你起这么早原因吧。”齐父笑着打趣了一句,转身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
去逸仙居路上,左穆道:“等过了今日,我便准备进京,筱筱随我一道过去,柳儿便拜托子修兄了。”
齐父点点头,道:“辛苦贤弟了。”
“不过三年而已,算不得什么,当年若非子修兄为我出谋划策,只怕我早已经身陷皇城,不得脱身了。”大恩不言谢,有些恩情记心中便已足够。
……
马车要到达逸仙居时候,老远就听到了那边传来动静,听着就觉得有不少人,等到了跟前,却见门外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四盏小灯笼,店里头正有人吆喝着,似乎是搬桌子,瞧见左府马车过来,立刻就有人迎了出来,正是赵立夏赵立秋他们,恭恭敬敬地扶着左穆下车,随后却看到另一位老者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与左穆那弥勒佛一般外表不同,这位老者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儒雅睿智,那双眼睛仿佛将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通透透,虽两鬓苍白,却精神烁烁,面容平和,带着温柔笑意,看赵立夏等人眼中,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方辰只看了一眼,便想起了齐墨,当初第一次见到齐墨时候,也是这般觉得亲近,面前这人,莫非是齐墨亲人?
老者下车之后,并未多言,随意地站左穆身旁,随后便是齐墨和左柳,后是那左筱筱,小丫头今儿打扮也十分漂亮,那串紫檀木珠子挂脖子上,跟那一身衣服很是相称。方辰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转开了视线,耳根处泛起淡淡红晕。却不料这样举动却让左筱筱误会了,只当方辰不愿意瞧见她,当即嘟了嘟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左穆和齐父站一旁,将这一幕看眼里,心中轻笑,对于这门亲事,他们都是喜闻乐见,如今两个小彼此之间有些来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几人被请进里屋,随后方怡就挺着大肚子过来请了安,这几人都算是赵家这些孩子长辈,方怡身为主母,过来请个安是应当。左柳偷偷地拿眼去瞧齐父,却见他眉眼不动如山,仿佛面前所站就只是好友徒儿而非他多年来从未见过外孙外孙女,心下暗自佩服,不愧为名相!
关于齐父,左穆介绍简单而直接:“这位是我至交好友,也是你们齐师兄父亲。”
除了方辰,其他人均是目瞪口呆,齐墨父亲,那,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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