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和高粱穗堆满了屋子四周一圈儿之后,一轮棉花又来了,方怡真心觉得有些头晕了,之前收下来麦穗,晒了三四天过后就已经差不多干透了,三妞儿从家里牵来驴子,拖着石轱辘一圈圈地从麦穗上碾过,把那些麦粒都碾下来,然后把光秃麦秆子收起来,回头能当柴火烧呢。碾下来麦粒都扫到一起,等到起秋风了,再把麦粒拿铲子抛到半空,让秋风吹走夹杂其中麦壳,剩下就是黄澄澄麦粒了。
这抛高活儿方怡做不来,细胳膊细腿举铁锹都是吃力,而且暂时也没时间去弄这个,得趁着天晴把粮食都收上来才是正经。饶是如此,方怡也累得够呛,这小麦高粱加起来有三十亩,收上来麦穗高粱穗都能堆起一栋楼那么高了,这还是隔三差五就拿石头碾了一圈儿结果,不然方怡还真愁这么多该往哪儿摊。
许是前阵子把雨水都下光了,这会儿连着晴了大半个月了,天还干净很,不像是会下雨,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抢收粮食,至于看麦场活儿,就全交给家里老人小孩儿了,不过也有一家子是例外,老赵家全家都下地去了,看麦场居然是年轻力壮赵三牛。这事儿没少被人拿来说道,不过眼下忙,就算说道也只是晚饭之后跟自家人念叨两句,谁也没这个闲工夫出去唠嗑儿不是?
这些事方怡他们统统都不知道,他们住村子一角,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乐地活自己一片天地里,城里头白城山也同样忙着,好容易才抽了一天空闲邀了柳叔一道去赵家村儿瞧了瞧,结果老远就被这排场给吓到了,他们一路驾着马车过来,看到了不少丰收盛况,麦穗铺到处都是,有甚至铺到了路上,可都没有这一家子夸张,眼看着那澄黄麦穗和那泛红高粱穗整整齐齐地绕着那两屋子铺了一圈儿,像是画了个圆圈儿一般,一头驴子正慢悠悠地那穗上走着,再往里看,是一个个白色小山包,屋檐下还挂着一圈儿芝麻杆子,瞧着可真霸气。
正仗着两只狗狗风光一路把鸡群撵了老远赵苗苗瞧见了熟悉马车,立刻迈着小脚丫冲着他们跑过来,嘴里叫着:“白叔!柳叔!”
白城山看得欢喜,一个翻身从马车跳下来,几步跨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亲了一大口,把她头上沾到麦壳儿给捻下来,问道:“苗苗乖,做什么呢?”
赵苗苗挥了挥手里芝麻杆子:“看麦子。”
“哟,苗苗都会看麦子了?真厉害!”
那头方怡和三妞儿正屋里头装芝麻,听到外头动静跑出来一看,立刻就笑开了:“白叔,柳叔,你们杂来了,进来坐!”
白城山抱着赵苗苗走进屋里,柳叔还外头晃悠,他还真没怎么见过这场景,感觉挺稀奇。
“这阵子忙得很,一直不得空,前阵子下那么长时间雨,可把我们给愁着了,你婶儿天天念叨,非要我来瞧瞧。哟,三妞儿也呢。”
三妞儿笑得有些腼腆:“白叔好。你们聊着,我去外头瞧瞧驴去。”
方怡想了想,还是把前阵子赵立夏生病事给说了,听得白城山大为紧张:“那现怎样了?这天晴了怎也不去城里找大夫瞧瞧好了没,地里活儿又不缺他一个人,这风寒可大可小,要是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没事儿,就是有些热,也没咳嗽,喝了些热姜汤,出了两身汗,第二天就退烧了,所以才没去城里找大夫。我把他困屋里头好些天,直到彻底好了才让他下地,等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白城山安了些心,这风寒就是个要养着病,若是没好彻底了就跑去干活儿吹风,那真容易落下病根,听方怡这么说,是养好了之后才出去,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定要找大夫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方怡笑着点头应了:“我也是这么想,回头好再跟大夫买些药丸来,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小病拖大病。”
“是我疏忽了,都忘了这茬儿!”白城山说着,想起什么,站起身道:“别光坐着说话了,既然来了,自然要帮把手,我来帮你。”
方怡连连摆手:“这哪使得!白叔你大老远过来,好好歇着就是了,这些事儿横竖不是一天能做完,不着急。”
白城山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这农活儿我可也是个好手!”
正说着,外头赵立秋回来了,顺带了一板车麦穗,两人连忙跑出去,三妞儿已经忙开了,柳叔也好奇地旁边帮忙,赵立秋和赵立年方辰正劝阻他,哪有让师父帮徒弟干活儿道理!
看着两边跟打架似拉拉扯扯,白城山哈哈大笑:“你们柳叔这是头一回,你们就让他过过瘾吧。”
柳叔也板起脸,佯怒道:“反了天了!你们还想来管我不成?”
赵立秋几个立刻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方辰实诚,连手里好不容易抢来麦穗都乖乖地递到柳叔手边儿去。这才让柳叔满意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们不让我做农活儿,表面看是为了我好,实则不然。”
“我们知道错了。”三个乖宝宝立刻低头认错。
方怡满头黑线,这柳叔要不要这么童心未泯啊!你明明自己想玩儿,还怪人家阻碍你认识大自然了!
等那一板车麦穗都卸下来后,赵立秋拖着板车又去了地里,赵立年和方辰则是留家中,不多时,赵立夏跟赵立秋都回来了,嘴里道:“今儿麦子高粱都能收完了,没多大事儿,我们就先回了,明儿起开始收玉米。”
白城山正好也要找赵立夏,当即把他和方怡叫到一边,说起正事来:“我今儿来是为了你们粮食,我已经帮你们都找好了买家,我记得你们村里粮食每年都是里正拉去一起卖,我这个价钱肯定比里正要高一些,但是越过里正自己去卖话,又有些不合适,你们意思呢?”
赵立夏和方怡对望了一眼,同时皱起眉来,要说能多卖点儿钱肯定是好,可是人世上很多时候不能只认钱,里正平日里帮了他们不少,若是为了这些钱跟里正生分了,不值当,可若是全部都托里正去卖,这么多粮食,算下来也要亏不少钱。
沉思半晌,赵立夏道:“不如这样,棉花和芝麻就白叔你帮我们去卖了,村里头也只有我们一家种了,至于其他,还是继续让里正叔帮我们卖吧。”说完,他看向方怡和白城山。
白城山倒是没急于开口,反而将目光转向方怡,方怡笑了笑:“芝麻我们留着自己榨芝麻油卖,棉花倒是可以卖掉,其他嘛,里正那边,咱们提前去说一声就好了,就说白叔有几个朋友需要一些,留一半儿给里正就行了,咱们不能跟钱过不去,你们说是不?”
赵立夏微笑着没出声,白城山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就是个爱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未有不可。”柳叔声音从门口传来,看样子似乎听了有一会儿了。
方怡笑眯眯,一点儿都不觉得爱财有哪里不对,只要不偷不抢,谁能说什么?
白城山笑道:“我也是这般打算,香油就留着,高粱和棉花就归我去卖,那麦子和玉米就让里正去操心吧,横竖也差不了多少钱。”
赵立夏点头道:“那就这样,辛苦白叔了。”
白城山店里还忙着,正事儿说完就要离开,柳叔却不肯走了,说什么也要这里住上些时日,说要好好感受一把秋收农忙,众人皆是无语,白城山知道他性子,当即也不多说:“那成,你留下,给他们搭把手也好,我等过几天再来,立夏,这几日你抽个空去趟里正那儿,先跟他说一声,就说收棉花是我朋友,高粱也是一个酿酒朋友要,想必他不会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了,叔,你路上小心。”
白城山把带来吃食从马车里拿出来,临走时又仔细打量了赵立夏一番:“你之前风寒可是都好了?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赵立夏笑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已经彻底好了。”白城山点点头,也不多言,直接驾了马车离去。
当天夜里,赵立夏就提了几斤芝麻去了里正家里,把话给里正说了一番。里正也是个聪明,一听就明白,连忙道:“既然你白叔开了口,那当然是交给他去帮你卖,他城里人脉广,定不会亏了你。”
看到里正一心为他思量,并没有半分不悦神情,赵立夏心下有些感动:“叔,白叔他朋友就只要棉花和高粱,其他还劳烦叔你多操心了。”
里正道:“这本就是我分内事,说什么操心话来。”
赵立夏笑得老实憨厚,又道:“叔,今年棉花都挺不错,回头等晒好了,我给你送点来,做两件袄子过年。”
里正打心眼里喜欢面前这半大小子,也没跟他客气,笑道:“那成,叔就等着你棉花做袄子了。”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秋收事儿,赵立夏就告辞回家了。里正一路送他到门口,看他走远了才回到屋里,心里不由感慨,看来白城山也很看重这群孩子啊,以前赵家老大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_^,看加了份上,要留言哟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