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轻轻拍打湖岸,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天和水。他们虽然身在虎穴,可白净男给他们开的房间,居然还不错,应该算是客栈景观最好的房间了。简瑶把整个房间彻底检查了一遍,没有暗藏的摄像头和监控装置,这才放下心来。他们突然到来,想来这些罪犯也来不及准备。
薄靳言靠坐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受伤的那条腿用枕头垫起来,很闲适放松的样子。简瑶站在窗边,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看向他,忍不住说:“你确定他们会把话带到佛手组织的高层那里?”
薄靳言答:“确定。显然佛手的控制者对朱韬的那份笔记,十分在意。我提到这个,他们就一定会见我。”
“万一他们直接杀了我俩,抢走笔记呢?”
薄靳言说:“要杀早在船上杀了。不杀就说明还有利用价值,有利用价值,我们就还有生机。有一线生机,就可以扩展出无限可能。”然后笑了一下说:“我们本就想在佛手中,找出面具杀手,同时将此组织一网打尽。现在有机会直接杀入他们组织内部,朱韬多年来没做到的事,我们阴差阳错做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简瑶居然也被他说得有些跃跃欲试。忍不住失笑,他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在任何险境下,也令你看穿眼前的层层阴霾,看到背后跳跃的希望。
“咚咚——”有人敲门。简瑶看了眼薄靳言,离他们进入这家客栈,过去才不到半个小时。
简瑶打开门,进来的人就是那白净男人。他微微一笑,语气深沉:“笑面蛇是吧,有人想见你们。”
——
一个庭院,一张石桌,一个棋盘,一个男人。
午后阳光正好,他坐在棋盘旁。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夹克、休闲西裤。脚下踩着高筒皮靴。靴上有泥。侧脸深邃,剑眉星目。
他的身旁,庭院的四个角落里,站了几个男人。全都持枪,面目冷静无情。
白净男人将薄靳言和简瑶引到这里,只微笑示意他们过去。简瑶打量完四周,踮脚在薄靳言耳边低语。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听完她的话后,他没有任何表示,拄着昨天简瑶新给他找来的一只木棍,走向那人。
薄靳言在他对面坐下。
他在棋盘上落下手中白子,麦色手指上似是有光。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抬眸看着薄靳言:“瞎的?”
他问的是旁边的白净男,白净男躬身答:“是。”
话音未落,白净男忽然上前,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一把匕,直抵薄靳言的双眼。简瑶大惊,伸手去拦。那人和薄靳言全都坐着没动。因白净男的身手十分之快,简瑶竟也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却无法阻止他向前。
一声轻响,薄靳言鼻梁上的墨镜被挑落,刀锋势不可挡直至他的眼皮。薄靳言闭着眼完全不躲不避,直至刀尖完全停在他的眼皮上。
简瑶惊出了一身冷汗,暴喝道:“你们什么意思?”
薄靳言居然笑了一下,说:“老婆,他们只是想试试。你看,刀尖还差1毫米,才能刺破我的眼睛。呵……不过是一双废了的眼睛,佛手想要便拿去吧。不过天底下没有白拿的东西,你们拿什么跟我换?”
一番话说得邪魅狂妄无比,真的像是一个不顾死活的贪婪狂徒。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说:“秦生,放下刀。”原来那白净男叫秦生。
秦生也放下刀,退到一旁。那人又问薄靳言:“听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薄靳言答:“是的。”
那人又问:“那东西怎么落到你手里?”
薄靳言:“我的人一直盯着朱韬。”
“为什么就你们俩来了?”
“他们被条子端了。我们跑得快。是一个叫阿鸿的小弟带我们来的。但是在河岸边遇到了山体滑坡,阿鸿掉下山坡死了。”
那人转头看了眼秦生,秦生点了一下头,确定的确有阿鸿这么个喽啰。那人又笑了一下说:“阿鸿死了,你们怎么没死?”
薄靳言静了一瞬,慢慢地答:“因为阿鸿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连简瑶都是一怔。那人也和秦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厉声道:“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兄弟?”旁边持枪的人也全都端起枪,瞄准了薄靳言。
薄靳言却嗤笑了一声说:“当时山体滑坡,只有一棵树,我们都抱住,树会断,大家都会死。阿鸿手脚没我老婆快,没抱住,还想拖我们下去。我踢他一脚下去,有什么不对?换你们不会这么做?”
那人和秦生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秦生问:“是在哪里?”
薄靳言说了方位。立刻就有个手下走了出去,看来是要去查探了。
那人让人端了杯茶上来,薄靳言慢慢喝着,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简瑶却差点为薄靳言的机智赞叹了。需知两人熟知犯罪心理,既能看穿别人的谎言,自然也知道怎么说谎最真实。阿鸿的死,本来旁人看来会觉得蹊跷。被薄靳言这么一说,反而显得真实可信,同时也彰显了他本人“狠毒张扬”的个性。
那人喝了一大口茶,终于开口道:“东西呢,交给我吧。”
薄靳言却慢慢啜了一口,说:“我要交给的人,不是你。”
那人一怔,秦生也抬眸。
薄靳言冷漠地一笑,说:“我要见的,是佛手的老大。你根本就不是老大,顶多也就是个得力手下而已。我为什么要交给你?我这么有诚意,差点栽在条子手里,又在河水里泡了一夜,才把东西送过来。你们再三试探,他~妈~的欺人太甚。既然你们瞧不上,老婆,我们走!”
“等一下!”秦生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看一眼自己“老大”,两人目光交触,秦生笑了,说:“算了,坤哥,咱们不扮了,都被他看透了。”那坤哥盯着薄靳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低头点了根烟,半眯眼看着他们。
秦生问:“赵坤确实不是我们老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薄靳言冷笑了一下说:“我的外号叫什么?”
秦生:“笑面蛇。”
薄靳言:“那你还问什么?你以为我是怎么得到这个江湖名号的?身为蛇者,还是令人防不胜防的笑面蛇,就是要比警察更机警,比同类更凶狠。你问我怎么看出来这位坤哥不是老大的?他从头到脚,满满地都是破绽!”
秦生一愣,赵坤则被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简瑶看着一院子的歹徒们,明显都有些放松警惕,枪口全都放下了,在听薄靳言说话。简瑶心头一松,又有些好笑:靳言说得没错,他正在将一丝生机,扩展成无限可能。只是……不要演得太过啊,“身为蛇者”这种话都出来了……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当初她和子遇、安岩一起在家看连续剧时,就不该让他在旁边坐着看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