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的脸色忽然一变。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难看,跟瞬间死去的人的脸色没什么差别。
“为什么……”方青缓缓地问,“你们都不怀疑柯浅呢?”
这个名字就像子弹一样,在许笙耳朵里炸开。她没说话,像是想要用手抓住那些照片,又不敢。方青看到,她的手指在抖。整个人像是要从椅子里跌下去了。
“这么怕他?”方青问,“有目击者看到他在前一天晚上,进入你们工作室下毒。他是社团创始人之一,肯定也有钥匙对不对?为什么你们不说?昨天夜里,他杀死了蒋学冉,我们险些就抓到了他。”
许笙突然一伸手,就把那些照片抹到地上。然后肩膀剧烈颤抖,哭了出来:“不!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的情绪完全崩溃了。
方青沉默不语。
另一间审讯室里,盘问同样在进行。
简瑶把蒋学冉的死状照片,推到文晓华面前。
文晓华的反应比许笙更糟糕,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薄靳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这是柯浅自己经常Cosplay的造型,对不对?”薄靳言慢慢地问,“他在杀蒋学冉之前,替他cos上了。”
文晓华猛的睁大眼睛:“你……你……你说杀学冉的是……是柯、柯浅?”
“有目击者。”简瑶说,“投毒的也是他。”
文晓华整张脸全无血色:“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搞错了!是别人!是别的人!”
薄靳言的身体微微前倾,逼视着他,嘴角有轻蔑的笑:“文晓华,柯浅只是失踪了半年,为什么你们全员一起隐瞒他曾是成员的事实?为什么比警察还肯定,凶手不是他?”
文晓华答不出来,他忽然低下头,避开薄靳言的视线。
“你们对他做过什么?”薄靳言一字一句地问。
文晓华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我只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去!”他痛哭起来。
眼看他的情绪即将崩溃,薄靳言看一眼简瑶,简瑶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说:“晓华,说出来吧。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柯浅的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你。你不说出来,我们就无法帮你。是活命重要,还是隐瞒真相重要?即使有再大的难言之隐需要面对,也总比死要好,对不对?”
文晓华双手捧住脸,痛哭流涕:“可是……可是不可能是他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惊惶地抬起头:“是他复活了!是鬼、是鬼啊!他变成鬼来杀我们了!我们半年前,就亲手埋了他啊……”
薄靳言和简瑶同时神色一震。
——
生在动漫园的这一起连环杀人案,正在薄靳言等人的努力下,一步步逼近真相。而与此同时,这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亦有人在谋划,有人在窥探。
韩雨濛坐在窗前,望着这陌生的城市。她穿的正是那天买的水蓝色长裙,长绾起,姿态端庄。她的眉眼是如此平静,像是任何波澜,都无法令她的心再起涟漪。
“你看到他了吗?”有个声音,在不远处问。
“看到了。”她答。
“想见他吗?”
她笑了一下:“无所谓。”
“你能杀他吗?”
“能。”
“不会舍不得?”
“当然不会。”
那人笑了一下,又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韩雨濛看着窗外,静了一会儿,答:“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永永远远,和我爱的男人,我的英雄,在一起。”
男人又笑了,说:“好。他们现在,正被一个小角色耍得团团转。我们不用急着露面。不过,逗他们也逗得差不多了,你是时候和傅子遇有一些接触了。去吧。”
韩雨濛站起来,拎起包,走出房间。
经过男人身边时,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一定会碰你,对不对?你知道这让我很不开心。”
韩雨濛笑了,把手抽回来:“这不正是你喜欢的感觉吗?”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
傅子遇没有听薄靳言的话。这两天,他一直到处走,到处找。去韩雨濛出现过的地方,寻找每一个角落,企盼能再次看到她的踪迹。
然而一无所获。
他一直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中。想到曾经的遥远的甜蜜,是茫然。其实很多细节,他都已记不清了。想到这些年,也是茫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却似乎一眨眼就过了。
对于她这次的出现,更是茫然。他面对的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可想到她,心里还是会隐隐的痛。
还爱她吗?
不知道,怀念已成为习惯。
不爱吗?
可是曾经关于她失踪时报道的每一句描述,都清晰在她心头。他不止一次在夜里想象她受过的苦,她死去的画面。他这一生都忘不了她。
她的善良,她的热情,她的性感。
她的伟大。
是的,如果傅子遇的生命中,有什么女人可以用“伟大”二字来形容,只有她。那么小的年纪,就志愿去援非的她;恨不得把身上所有掏出来给每一个遇到的难民的她;以及最后选择一人身死,救了其它几个幸存者的她。
……
傅子遇毫不怀疑,自己所见的,就是韩雨濛。
可是八年过去了,她为何离去,又为何归来?
她还是……绽放在他心灵深处的,那个模样吗?
子夜,城市的楼宇是这样清冷而寂静。一人独处时,傅子遇的脸色永远是静漠的,没有与朋友们相处时,喜笑颜开的模样。
他输入门禁密码,打开门。
灯开着,一个人坐在窗前。
她转过头,站起来。
那是傅子遇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
她的声音却平静温柔得仿佛初见:“子遇,我回来了。没想到门禁密码还是我的生日,我直接进来了。”
傅子遇手里的东西全掉在地上。
脚下明明是平地,他却步履蹒跚,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才走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