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邵翎溪说得没有错,温言初也知道,的确是自己辜负了程柯。
所以她答不上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对于邵擎的死,从邵翎溪口中提起来,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她第几次提起,只要她提起来了,温言初觉得自己就有必要道歉,所以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于你父亲的事情。”
说完这句之后,邵翎溪就有些烦躁起来,“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再多的道歉,我都不会接受。你不是想知道程柯去哪里了么?他又去收拾你的烂摊子了,他去美国了赶着今夜的飞机去美国了,收拾你的烂摊子,做骨髓配型救你们的儿子,他就这么顶着一身的伤痛,穿梭在这个世界上,就为了收拾你的烂摊子。温言初你究竟有心吗?”
温言初眼睛中的水光化成一滴滴的液体,滴落了下来,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起来,“他……去美国了?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不等邵翎溪说话,她就挂了电话。
温言初陷入了一种定格当中,挂了电话之后,就像是被关了条的娃娃一样。
然后,她就忽然动了起来,迅速冲到了房间里头,因为没穿鞋子,差点滑倒,赶紧稳住了身体,继续朝着房间里头冲进去。
开了台灯开始在柜子里头翻找着,口中喃喃自语着,“护照呢?护照呢?我的护照……”
她什么都没有带,就像五年前她离开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带,就只有一个包,装着身份文件。
匆匆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今晚的机票了,最晚的那班飞美国的飞机,已经飞走了,程柯就在那架飞机上。
最早的一班飞机在早上六点多,所以温言初也不想再回市区,买了票chckn之后就在候机大厅里头等着,等着早晨的飞机带她去见自己的儿子。
她很想念Echo,那个奶包子,只是,她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和机会回去看他,毕竟程柯再三说过,她要是敢走就要打断她的腿,所以……她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和机会。
而现在,她将要去见自己的儿子,而且……有百分之一百的可能,自己的丈夫也在那里,这原本,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场面,程柯在,奶包子也在。
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像是一个长大版一个缩小版的样子,一定会很有意思。
可是现在,心里头却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她直接拨打了美国奶包子所住的那间医院的电话,那边的时间还不算晚,所以很快就有人接了。
她出口就是标准流利的英文,语速很快地询问着那边的情况。
当听到怀特先生说,的确是有人联系过他,自称是呈呈的父亲,并且要预约一个骨髓配型的检查之后,温言初又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情绪。
怀特先生问她,“所以,他就是Echo的父亲,是吗?他说他叫Coln,我也知道,Echo多少次说到过这个名字,说到自己的父亲叫Coln,所以……你联系他了,是吗?”
温言初轻轻吸了吸鼻子,带了些鼻音应了一声,“是。”
“温,我记得你说过,你担心孩子的父亲会夺走抚养监护权的,而且你更考虑脐血,因为脐血的干细胞会比骨髓的更好。所以,你需要我拒绝他的探视吗?目前他没有监护权,你有权利拒绝他的探视。”
美国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度,把人权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怀特先生问着她的意见,只是温言初轻声拒绝了,“不用,不用拒绝他的探视,他……是孩子的父亲。骨髓配型就麻烦您了,怀特先生。我马上赶飞机过来。”
挂了和怀特的电话之后,温言初就看着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奶包子,关于程柯将要去看他的消息。
最终还是没有拨打电话,她想,就算程柯对自己有再多的怨气也好愤怒也好,他不是那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的人。他只会继续怨恨她,但是孩子,他是会善待的。
这样的话,何不给奶包子一个惊喜?他本来就那么期待Coln,于是温言初终究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飞机上。
外头是深沉的夜,头等舱的座位上,一个英俊颀长的男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目光深邃,表情却仿佛比外头的夜还要深沉,看不出任何喜悦来。大多的乘客都已经入睡了。
只有他是静静地坐着,阅读灯在他头顶亮着昏黄的光,他手中拿着平板电脑,目光定定落在平板电脑上的照片上。
一张可爱的小脸就这么占满了平板电脑的整个屏幕。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么?您现在还没睡,需不需要给您一杯酒助眠?”空姐走过来,用中文询问了一句。
只是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答,于是又再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程柯这才从屏幕上挪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了空姐,然后摇了摇头,用中文答道,“不用了,谢谢。”
空姐似乎对这个英俊的头等舱乘客很关注,所以又主动延伸了话题,“我们的酒还算不错,而且有三种可以选择,您确定不需要一杯吗?”
程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是语气中还是没有什么怒意,平静答道,“不用了,我明天需要做一些医疗上的检查,所以不能喝酒,谢谢。”
空姐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就看向了屏幕上那个小男孩的照片,说实话,她一瞬间就有些失望,因为一看,这个男孩就是眼前这男人的儿子,长得太像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您儿子真可爱。”空姐这么称赞了一句之后,就听到这个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这也是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漠然淡定之外的表情。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谢谢。”
然后就看向了窗外,不再打算和空姐多说一句。
空姐知趣地离开之后,程柯伸手轻轻摸了摸屏幕上的小脸。
这是自己的儿子,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就是他程柯的儿子,只是,对于这个孩子而言……程柯有些不确定,自己明明就要去见自己的儿子了,可是他却开始不确定,这个孩子知不知道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温禾呈……”他喃喃出这三个字,退出了照片之后,屏幕上就是儿子的资料,看着温禾呈这三个字,原本心里头那些被欺骗的愤怒,稍微淡下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