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文沉着脸坐在书桌后,见穆扬灵冷着脸进来,就起身下来,作揖道:“见过荣郡王妃。”
穆扬灵挑眉,让开行礼道:“姨父客气了,”她的目光在屋里一扫而过,扯了笑问,“不是说姨父身体不好吗?怎么还练字?”
又看着范思文的脸色道:“我看姨父脸色红润,健康得很呢,那些下人也太妄言了,那不是咒姨父身体不好吗?”
范思文笑道:“我今日起床时觉得心口闷,毕竟年纪大了,下人们紧张是自然的。”
“姨父现在能练字,脸色又红润,那心口应该不闷了吧?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好了,”穆扬灵开门见山的道:“我们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皇上派来的禁军也在外等候,您看表嫂这边什么时候好?还是姨父还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表哥而没收拾?您给出个时间来,我也好安排下去,让大家不至于盲等。”
范思文脸色微僵,没想到穆扬灵脸皮这么厚,他有些不悦的道:“荣郡王妃只怕还不知道吧,小夏氏身体不好,所以临时决定不去黔南了,王妃急着赶路这时候就能启程了。”
“巧了,皇上担心路途遥远,小熊生病,所以给我们派了个太医跟着,人现在就在门外,就让他来给表嫂看看,若不病的十分严重,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启程的好,不然过几天再单独启程,路上风险增加不说,还旅途寂寞。”
范思文见穆扬灵如此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再维持不住,甩袖道:“有劳王妃费心了,小夏氏只是风寒,不用劳烦太医,至于启程一时更不必再提,她现在见不得风,再有,我与你姨母年纪也大了,身边正是需要人伺候的,王妃要是有心,府里倒是给子衿准备了几个丫头,回头你给带去给子衿,让她们好好伺候子衿就行。”
穆扬灵也冷下脸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范思文,讽笑道:“范大人,我要是一定要带走表嫂呢。”
范思文气恼的站起来,义正言辞的道:“这是我范家的家事,荣郡王妃管的也太宽了。”
穆扬灵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火气,讥笑道:“现在是你范家的家事,但过了今儿就不一定了,”穆扬灵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要是带不走表嫂,今儿我就不启程了,哪怕是进宫请旨,我也要把她弄到黔南去。”
范思文冷哼一声,“皇后宠幸王妃,王妃也不要得寸进尺才好呀。”
穆扬灵重重的放下茶杯,道:“范大人还真说对了,我还就得寸进尺了,不过不是对着皇后,而是对着皇上,袁将军的定国公府安在了蔡州,表兄的安国公府似乎还没赐下来呢,黔南这个地方虽然不富裕,却是镇守西南西北一带的关口,安国公府定在那里也算名副其实。”
范思文脸色大变,他不觉得皇上会听穆扬灵的妇人之言,但如果她提出来了,就会有人考虑,要是她还能说服齐浩然,那这件事就有五成的可能。
他虽然和儿子感情不睦,却不希望他离得太远,若安国公府被定在黔南,那对范家有什么好处?
整个家族都有可能被分成两份,以儿子的心性,只怕没几年就忘了他,忘了范家了。
为了和一女子赌气失去整个安国公府的助力实在不值得,范思文脸色铁青,但还是拦住了穆扬灵,他微微软了语气道:“郡王妃,并非我们有意分离他们夫妻,放眼整个官场,父母在的,谁不是将嫡妻留在府中照顾父母?我们也不是不体恤子衿,我与她母亲已经打算好给他纳一房良妾,到时候再送去黔南照顾他。”
“姨父不要欺我妇道人家不知世事,外放的官员不带妻儿的不是已有了嫡子嫡女,就是父母年迈不堪,需要时时照顾,家中却无分忧的兄弟姐妹,妻,不仅要孝顺公婆,还要打理后院,照顾丈夫,维护官眷间的来往,而表兄表嫂缔结于战乱,到现在都没有一子半女诞下,而姨父姨母还算身强力壮,家中又有二三庶子,我实在不明白,姨父为什么一定要表嫂留下。”
穆扬灵见范思文脸色越难看,就下了一剂猛药,“姨父当真以为,将表嫂扣在这里,以后就能留住嫡孙,挽留住表兄?”
“子衿表兄是什么性格?人恶,他更恶,从不知妥协为何物,逼急了他,他直接把妻儿带走,永不回京,难道姨父也打算像今天这样将人扣押住?那不是留人,而是将人使劲儿的往远处推开了。”
范思文气得脸颊鼓了鼓,“他的孝道……”
“姨父觉得表兄是拘泥于孝道的人吗?”穆扬灵打断他的话,忍不住讥讽道:“何况,先有不慈才有不孝,世人未必会觉得是表兄的错呢。”
范思文满眼通红的瞪着穆扬灵,穆扬灵毫不受到影响,“姨父不会以为自己很慈爱吧?你到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您的心都偏到了天涯海角那边去了,表兄明明是嫡子,却过的连个庶子都不如,也不用特意找谁,只随便找个茶馆下去坐着,都在说您和我公公当年是如何的有眼无珠,现如今,我公公薄待的嫡长子成了皇帝,嫡幼子成了郡王,而您一直亏待的嫡子也成了国公,庶子却一事无成……”
范思文直接气得吐出一口血来,穆扬灵吓了一跳,“哈”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笑出了泪水,却又突然收了起来,冷眼看向范思文,道:“没想到只如此姨父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番话没有问您呢。”
“你和表兄父子不睦,现在已尝到了苦果,那为什么还打着亲自抚养嫡孙的主意?你不是特意让表兄和其子也不和吗?他为子时,父子不和已够让他痛苦的了,你却还让他为父时也父子不和,姨父,你真的有一丝顾念他是您儿子的情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