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
二月十三日的巳时,随着三声代表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十万肃王军正式开始进攻汲县。
只听“砰砰砰”几声,分布在西郊与南郊的魏军投石车,率先动进攻,向两边的敌占城楼动投石袭击。
此番,赵弘润并没有使用石油桶弹,毕竟汲县离大河实在太近了,万一污染了这边的土壤,万一污染扩散到了大河,变质的河水会顺流而下,流经卫国、鲁国、齐国以及韩国,天晓得四个国家有多少平民居住在沿河一带,又有多少平民饮用这条大河的河水。
在这个医学并不达、并且一般平民基本上靠自身身体素质硬抗疾病的年代,一旦饮用水被污染,将可能导致数以万计的无辜平民死亡。
暂且不提赵弘润于心不忍,肃王军的名声或许也会因此而受到损害。
因此,赵弘润选择了常规的石弹,反正汲县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坚城。
的确,汲县并非是什么坚城,因为它原先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县城而已,城墙也不过一丈五六的高度,身手敏捷的人比如黑鸦众,甚至于不借助任何器具,单凭人梯就能轻而易举地翻到城内。
当然了,事实上黑鸦众们也正是这样做的——在两日前赵弘润决定攻打汲县的时候,黑鸦众领阳佴便带着几十名黑鸦众成员,趁夜潜到了城内,在城中埋伏下来,等待着在肃王军攻城的时候,于城内狙击韩军的将领,制造恐慌。
里应外合,这是历来攻城战的不二妙策。
“韩军看样子是打算固守……”
驾驭着坐骑站在赵弘润身边,南燕军大将军卫穆皱眉注视着远处的汲县,仍不忘提醒赵弘润道:“不过肃王殿下可要谨慎对面的骑兵,按我对荡阴侯韩阳的了解,此刻他必定有一支骑兵在城外,准备伺机而动。”
赵弘润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已让将军马游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一旦有韩军骑兵偷袭他的侧翼或者后军,游马军立即出动,不求杀死多少韩骑,只求将对方逼走,免得对方破坏他肃王军的攻城阵型。
只要对方的骑兵不来扰乱,赵弘润认为以己方士卒的实力,攻陷一座汲县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类似的城池,他肃王军已不知攻下过多少座。
汲县西郊,是商水军负责进攻的战场。
只见在商水军副将翟璜的指挥下,冉滕、项离、张鸣三支千人队率先对汲县展开进攻。
他们并不是一股脑地冲到汲县城下,而是举着手中的盾牌,踏着相对整齐的步伐,一步步向汲县迈进。
而在他们的后方,三千人将吕湛催促着各自麾下的士卒,将三辆约两丈高的井阑车推向战场前方。
除此以外,另有三千人将徐炯,指挥着麾下的弩兵一边向汲县西城墙射弩矢,一边逐步向汲县逼近。
第一波攻势攻入的约一万名商水军士卒,军容齐整、分工明确,让汲县西城楼上观战的荡阴侯韩阳深深皱紧了眉头。
“这支魏军……气势完全不亚于魏武军呐。”他喃喃说道。
不得不说,在荡阴侯韩阳的心目中,魏将韶虎率领的魏武军,可以称得上是他迄今为止所遇到的魏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哪怕是魏将卫穆的南燕军,都没有韶虎的魏武军来得悍勇。
尽管荡阴侯韩阳与韶虎的魏武军只打过一次交道,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可是今日碰到了肃王军,韩阳却忽然感觉,魏武卒悍勇归悍勇,但是比起眼前这支魏军,显然还是逊色一分的。
这逊色的一分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其实就是体现在商水军士卒对战场节奏的把握方面。
打个比方说,在还未进入汲县西城墙上韩军弩兵的射程范围时,商水军士卒们并未急着冲锋,而是通过整齐的踏步迈进,给城墙上的韩兵施加压力。
这是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卒才能表现出来的从容。
『不愧是打败了楚国与秦国的魏军。』
荡阴侯韩阳在心中暗道。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在汲县这种县城与眼前这等魏国强军决战,毕竟汲县的城墙太矮了,仅仅只有一丈五六的高度,以至于当面对肃王军这等强大魏军时,几乎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
这种城池,充其量也就是欺负欺负南燕军,因为南燕军兵少,哪怕是去年扩军后的南燕军,正编兵员也只有不到三万人。
可今日对面那位魏公子润一口气出动麾下十万魏军,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是荡阴侯韩阳心中都有些犯嘀咕。
毕竟韩国从来都不是以守城著称的,韩军的强大,体现在战略层次上,因为韩国拥有着中原国家中最精锐、最强大、最众多的骑军。
但论攻城守城,一向是魏国比较强悍,毕竟魏国步兵久享盛誉。
倘若在往常,其实似这等战事并不难打:城池这边吸引魏军的注意,伺机出动骑兵迂回袭击魏军本队的侧翼或者后军,就能让魏军的阵型溃乱,从而影响到魏军整体的士气。到时候城内的韩兵再杀出去,多半就能取得胜利。
但是今日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因为城外这支魏军,拥有着一支可以制约韩军骑兵的军队——商水游马重骑。
碍于这支魏骑的存在,荡阴侯韩阳显得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动麾下的骑兵。
『罢了,先看看再说吧,或许这支魏军只是表明上强盛呢。』
荡阴侯韩阳暗自安慰着自己。
而此时,商水军的先锋部队,已经进入了汲县城墙上韩军弩兵们的射击范围。
当即,城墙上有一名韩阳麾下的将领沉声喝道:“放箭!”
话音刚落,汲县城墙上弩弦声连响,数以千计的弩矢朝着魏军先锋军激射而去。
而就在这时,魏军先锋军这边的千人将冉滕大吼一声:“箭袭!举盾!”
听闻此言,那一带的魏军刀盾兵纷纷下蹲,将手中的盾牌举在身体的前上方。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响络绎不绝,但细看下来,却几乎没有多少魏军士卒被这波箭雨击毙,这让荡阴侯韩阳原本就阴沉的面孔,免得愈阴沉。
他感觉,对面这支魏军的士卒,未免也太从容了,就仿佛承受敌军的箭雨已经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有人在这阵箭雨面前手忙脚乱。
“他们要进攻了。”暴鸢在旁提醒道。
“什么?”荡阴侯韩阳闻言一愣,而待等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城外时,却愕然地现城外的魏军先锋军,在箭雨停止后居然猛地冲了过来,朝着汲县城墙开始飞奔。
原本的战场节奏,一下子就被提速了。
见此,汲县城墙上的韩军兵将们大为惊慌,只听到有人在喊:“快!快!上箭,快上箭!”
“……”
荡阴侯韩阳愕然地现,不知不觉间,他麾下的士卒们,居然被城外的魏军搅地有些手忙脚乱。
开什么玩笑?城外的魏军还未真正动攻势啊!
而就在韩阳错愕之际,暴鸢又在旁提醒道:“魏军的弩兵压上来了,小心箭袭!”
“什么?”荡阴侯韩阳闻言一惊,下意识转头望向战场,果然瞧见原本慢吞吞向前挺进的魏军弩兵,一下子就飞奔到了射击点,朝着城墙这边动了一波箭雨攻势。
一时间,汲县西城墙上箭如雨下,只见城墙上的韩军士卒们哀嚎惨叫声连连。
“该死的!”
荡阴侯韩阳低声骂了一句。
听闻此言,暴鸢在旁低声说道:“本不该这么早就动箭袭的……论射程,魏弩比我韩弩要远上一些,但也远不了多少,荡阴侯大人麾下的弩兵有城墙为助力,射程其实并不比城外的魏军弩兵逊色,只要城上的弩兵不射出箭矢,魏军的弩兵是不敢轻易上前的。”
“……”荡阴侯韩阳看了一眼暴鸢,没有说话,但他身边有名将领则不服气地说道:“虽说如此,但这样一来,魏军的弩兵也进入我军弩兵的射击距离了,轮到我军反击了。”
暴鸢看了一眼那名将领,脸上流露出『你太天真了』般的表情,摇摇头说道:“不,魏军的弩兵,其攻势还没有结束。”
话音刚落,城外的肃王军弩兵朝着汲县城墙再次射出一波箭雨,让城墙上那些原本打算回射还击的韩军弩兵们纷纷掩藏躲避。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荡阴侯韩阳与那名方才开口的将领,暴鸢微叹一口气,低声说道:“『二段射击』,这是肃王军惯用的弩兵战法。……他们会在敌军弩兵射完箭矢后迅速插入战场,并且动用一半的弩兵展开射击,而待等敌军的弩兵装填好箭矢准备回射还击时,另外一半魏弩手会估算时间,再一次展开齐射,往往第二次射杀的敌军,会比第一次更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从这一刻起,魏弩手的箭袭将持续不断,不会给我等反击的机会。”
他说完这话没过多久,城外的魏军弩兵又一次对汲县西城墙动箭袭,正如暴鸢所言,几乎不给城墙上的韩军弩兵回射反击的机会。
而就在荡阴侯韩阳咬牙切齿地下达将令,不惜让城墙上的弩兵冒着魏军的箭袭也要回射还击时,暴鸢又在旁边说道:“荡阴侯大人,我觉得目前威胁最大的,并非是城外远处的弩兵。”说着,他指了指下方,继续说道:“因为在我等死盯着城外魏弩手的时候,魏军的步兵,已经到城下了。”
听闻此言,荡阴侯韩阳脑袋伸出墙垛看了一眼城下,果然看到魏军的步兵正在城下架起长梯,准备登城。
『这支魏军……』
荡阴侯韩阳心中剧惊,因为他现,在不知不觉间,魏军居然已经主导了这场战事,让他韩军不由自主被牵着鼻子走。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被证实了,纵使在训练程度上,肃王军与魏武军比较平分秋色,但论在战场上的经验,肃王军明显强过魏武军。
这支魏军,打地太从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