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溪军、正阳军、鄣阳军、彭蠡军,以及巨阳君熊鲤与暘城君熊拓的各五万军,还有那寿陵君景舍的三万士卒,数路楚军齐聚一堂。
这将近二十九万大军,准备展开自魏军渡过浍河后,迄今为止对魏军的最猛烈的攻势。
“总算被老子逮到了吧……”
在鄣阳军中,领兵大将周征一脸愤慨。
要知道,前一阵子因为魏军不立营寨的关系,楚军这边可谓是吃足的苦头,想要攻打魏军吧,却也不知从何攻起,毕竟魏军连个营寨也没有,这攻个屁啊。
而眼下,魏军在城外建立了冰城,这对于楚军而言,反而是一桩好事,这意味着楚军总算是有个进攻目标,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漫无头绪地寻找魏军的踪迹。
只不过……
『这座城未免也太大了吧?』
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周正右手遮在眼眉之处,眺望着远处那座冰城,越看越感觉匪夷所思。
毕竟呈现在楚军兵将面前的这座魏军冰城,规模丝毫不亚于巨阳县那等城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鬼东西,真能在一夜之间建成?
此时此刻,不单单周征抱持着这样的想法,统领蔡溪军的县公蔡厚,统领西阳军的县公西门嵇,彭蠡军的统帅徐暨,甚至是早前见识过赵弘润手段的暘城君熊拓,此刻因为眼前那座宏大冰城的关系,皆心中震撼不已。
尤其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寻常楚国士卒,更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也难怪,毕竟楚国这边最是盛行神鬼妖怪的怪谈,以至于此刻不乏有兵将们觉得,他们眼前那座不像是人力所能达成的冰城,很有可能是哪路神鬼妖怪帮魏军筑建的。
一想到魏军有可能得到了某位神鬼妖怪的帮助,众多楚军兵将们只感觉刮在脸上的寒风那是愈地寒冷刺骨。『注:这里的神鬼妖怪,并非是贬义,而是广义的神祗,也包括作乱引灾难的邪神。』
也难怪,毕竟此时此刻,哪怕是那些念过书、懂得些世间道理的人,比如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等人,也自认为无法解释这座冰城是如何建造而成,更何况是那些目不识丁的楚兵呢?
唯独寿陵君景舍十分坚信,这必定是统帅魏军的那位魏公子姬润鼓捣出来的,并不涉及丝毫神鬼的非人力量。
“传景某令,叫费庄打头阵!”
骑着战马伫立于大军的本阵,寿陵君景舍如此对传令兵吩咐道。
听闻此言,亦在本阵观战的暘城君熊拓微微一愣,好奇问道:“景舍大人,不见见那姬润么?”
寿陵君景舍闻言淡淡一笑。
他自认为,他与那位魏公子姬润,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下令此地诸多楚军焚烧林木,以此告诉姬润,让其『回浍河北岸去』;而姬润则通过一宿间建成这座冰城来作为回覆,『绝无可能』。
既然双方的意思已经清楚无误,还用多说什么?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费庄,乃寿陵君景舍麾下的大将。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避免争议,景舍命自己麾下的军队担任先锋。
单是此举,便让暘城君熊拓对他高看几分。
不过待等费庄带领着寿陵军从大军的阵列中缓缓向前,暘城君熊拓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猜错了:寿陵君景舍使麾下军队作为先锋,并不是为了防止争议,而是针对这场战事做了些准备。
『那是……』
熊拓眯着眼睛瞅着寿陵军,他依稀看到,作为先锋的三万寿陵军士卒中,大概有三成左右的士卒推着一辆木车,即楚国最常见的,用来运粮或运输其他东西的独轮推车。
而此时,这些独轮推车上所堆放的,可不是米袋子、两袋子,而是一捆捆的柴枝。
暘城君熊拓顿时就懂了,这位景舍大人分明就是要动用火攻,融了魏军这座冰城!
『……真不愧是景舍大人。』
熊拓偷眼观瞧寿陵君景舍,心下暗暗赞叹。
并非是赞叹景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做好了攻打魏军那座冰城的准备,而是赞叹这位三天柱大人的镇定。
因为纵使是他熊拓,此刻满脑子还在想着『魏军是怎么在一宿之间建成这座冰城』的问题。
而这位景舍大人的态度则更直接——管你是怎么建成的,我毁了它就是!
想到这里,暘城君熊拓转头望向遥远的前方,望向那座魏军的冰城。
『姬润,你该如何招架呢?』
熊拓的心中闪过丝丝好奇。
如何招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此时此刻,在魏军那座冰城内,赵弘润站在士卒们搭建的高台,清楚地看到了城外楚军的数量。
『真果断啊,寿陵君景舍……是将这附近的诸路楚军都召来了么?』
顷刻之前还在幻想着能否侥幸蒙混过关的赵弘润,此刻长长吐了口气,暗暗庆幸他此前并未心存半分侥幸,早已叫麾下的士卒们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否则,魏军此番刚刚在这边站住脚跟,恐怕就要被那景舍驱赶回浍河以北去。
“殿下。”宗卫长卫骄此时好似是注意到了什么,低声提醒道:“楚军仿佛是想用火攻。”
“唔?”赵弘润轻吟一声,聚精会神望向远方,果然瞧见楚军的一支先锋军中,有许多士卒推着装满了柴薪的独轮推车。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已想到了攻城的策略,看来这座突然出现的冰城,对那个景舍丝毫不曾造成影响……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楚国三天柱。只不过……这么点柴薪,烧得动本王这座冰城么?』
可能是此番面对的敌手乃是楚国盛名已久的三天柱之一,赵弘润也隐隐有些被激内心豪情的意味。
毕竟有幸与寿陵君景舍交手的人,在魏国那可是屈指可数。
“不必惊慌,让士卒们向往日迎敌那样,按部就班即可。”赵弘润镇定地下令,暂且让麾下部将们各自指挥。
毕竟他这位统帅,只需着眼于整个大局。
而眼前的局面,他并不认为那些柴薪能够烧的动他魏军的这座冰城。
火(热能)能融化冰层、风能助涨火势,这固然不假,但也要分什么时候。
那眼下来说,这十一月的天气,已比赵弘润记忆中任何一个寒冬都要寒冷,此时此刻,浍河上早已冻结,甚至于再过几日都能在冰层上行走、跑马。
似这等天寒地冻的天气,妄想用一点点柴薪来融化这座冰城,赵弘润只能表示那位景舍大人是想多了。
要知道,木柴的燃点在两百度到三百度之间,就算是在有明火的情况下,似眼下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恐怕也得烘烤一阵子才能点燃。
更有甚者,就算是点燃了的木柴,似这种天气环境短时间内也无法释放出足够融化冰块的热量,反而很有可能会被寒风所吹灭,被冰层融化后流下的冰水所淹灭。
为何自古以战场上,降雪之后的冬季很少出现火攻,道理很简单:烧不起来。
因此,赵弘润毫不畏惧那位寿陵君景舍的所谓火攻之法,甚至于他望向城外那无数楚军兵将时,嘴角还带着丝丝冷笑。
尽管方才赵弘润还称赞景舍果断,而此时,他却要说,那位寿陵君景舍还是太保守了。
倘若此时此刻,那景舍下令全军总攻,那魏军这边恐怕还有些麻烦,然而那寿陵君景舍却使一支军队先来试探火攻的效果……
『呵!在寒风中站上片刻,这帮士卒还有战力可言?』
赵弘润暗暗想道。
而与此同时,费庄所率领的寿陵军,已冲到了魏军这座冰城的一箭之地范围内。
见此,冰墙内的魏军士卒纷纷用弓弩射击。
不得不说,因为今日刮着寒风的关系,箭矢的精准度明显受到了影响,比如说,鄢陵军有名两千人将本想用强弓狙击敌军的大将费庄,就没有达成目标,只是射死了费庄十丈外的一名楚兵。
在这种情况下,魏军弓手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射出弓箭,同时在心中祈祷自己射出的箭矢能射中一个目标,除此以外,他们无能为力。
好在似魏军这种齐射,靠的是对敌军的覆盖打击,虽然对个别目标的狙击力度大大削弱,但是在射杀敌军士卒这个角度上看,倒是没多大影响。
除非是碰到强风,一旦寒风的势头突然间变强,魏军射出的箭矢便几乎失去了效果。
而作为先锋军的寿陵军这边,其实也遇到了麻烦,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麻烦。
那就是,军中好些士卒所推着的独轮推车,上面那些在冲锋前被点燃的柴薪,有许多推车的柴薪在寒风的刮拂下,居然逐渐熄灭。
这个变故,让其军中诸多千人将、两千人将大惊失色。
他们慌忙下令士卒用火折子再次点燃柴薪,可问题是此刻天寒地冻,单凭火折子怎能在短时间内再次点燃柴薪?
唯有小部分的独轮推车,在柴薪抱持燃烧的情况下被推到了魏军的冰城脚下。
但是效果也微乎其微。
正如赵弘润所预想的那样,冰墙上的魏军只需用一捧积雪,就能让那车柴薪燃不起来。
远远瞧见这一幕,寿陵君景舍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感觉,对面冰城内的魏兵,似乎都清楚如何应付他的火攻,以至于几乎无人惊慌。
什么?冰城下有一车正在燃烧柴薪的独轮车?哦,给几捧积雪。哈,解决了。
这段话,足以概括魏军与楚军的交手过程。
『寒冬用火攻,果然是事倍功半么?』
寿陵君景舍深深皱了皱眉。
平心而论,若是可以的话,想来没有一名将领愿意在寒冬出战,因为这个季节本来就不利于行军打仗,哪怕是楚国三天柱之一的寿陵君景舍也是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