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太冲动了!”
一个时辰后,在县衙的书房里,赵来峪似怒其不争般数落着赵弘润。
而在他面前,赵弘润罕见地露出了讪讪之色。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来峪此前曾建议他赵弘润装伤拒绝王瑔的邀请,因为他猜到赵弘润准会将事情搞砸。
而当时,赵弘润自信满满、不以为意:不就是忍着不火吗?这有什么难的?
可结果,赵弘润还是没忍住,果然被赵来峪给说中了。
“三叔公,你不知那小子当时有多嚣张,本王从来没见过如此气焰嚣张的家伙!”赵弘润愤愤地说道,浑然没注意到赵来峪正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此子居然也有指责别人嚣张的时候?
赵来峪布满褶皱的眼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语气古怪地说道:“那也不及你,当场召来商水军将对方一干人全部拿下,关入县牢”
“哪里哪里。”赵弘润一脸不堪夸奖的谦逊状。
见此,赵来峪的眼角再次抽搐了两下,古怪说道:“弘润,老夫可不是在算了。”
猜到赵弘润是在打诨装傻,赵来峪也懒得与他争论,捋着胡须沉思着赵弘润方才对他讲述的事情经过。
“大梁那边的事,老夫自离开大梁后,亦不曾关注。不过,依老夫看来,雍王殿下不至于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落败”
见赵来峪说起正事,赵弘润亦不再装傻充愣,闻言皱眉说道:“你是说,王瑔那王八蛋在诓我?”
“那也不至于。”赵来峪捋了捋胡须,思忖道:“老夫以为,可能是在你不曾关注大梁的这两个月里,东宫出于某种原因,在朝野的声势大涨,盖过了雍王总之,雍王如今的处境,怕是不会好过。”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皱眉说道:“如此一来,叫雍王去对付郑城王氏的策略,或许很难达成了。”
听闻此言,赵弘润笑着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反正等不到雍王兄了,索性本王自己掀桌子得了!”
赵来峪哭笑不得地瞅着赵弘润。
不可否认,在化解了干戈,在彼此了解了对方的性格后,赵来峪突然现,眼前这位传闻中难以相处的后辈,其实并不难相处,只要放下架子,此子还是很容易沟通的。
想到这里,赵来峪不由地叹了口气,遗憾于当初怎么没现这一点。
否则,他还是能在宗府担任宗老,执掌大权。
不过仔细想想,依他赵来峪的性格,若不是没有办法,他岂会对赵弘润这个低两辈的族中后辈低头呢?可若是不低头,赵弘润与他的关系,又岂会似眼下这般和睦?
时也命也!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赵来峪暗自感慨了一番宿命的恶意,随即收敛心神,思索起眼前这件事来。
毕竟如今的他,准确地说他安陵赵氏一门,早已登上一艘名为肃王的战船,他也并没打算换一艘船。
东宫太子那艘船好是好,但是,一来依附东宫太子的国内王公贵族实在太多,即便他赵来峪曾经贵为宗府宗正,但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介失了权力的老人而已,凭什么让东宫太子倚重?而反观肃王赵弘润这边,由于此子以往对国内王公贵族从不假以辞色,以至于到如今,都没有贵族依附于他,这边的展空间更大。
至于其二嘛,那就是赵来峪并不认为眼前这位肃王不如大梁的那位东宫太子。
太子算什么?储君算什么?
如今他们魏国的天子,当初也只是授封景王的四皇子而已,可还不是成为了天子?
别看如今东宫太子仿佛得势似的,一旦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改变了主意,参与皇位争夺,谁胜谁败尚且不知。
万一日后是眼前这位肃王成为了他们魏国的君主呢?
赵来峪捋着胡须,目不转睛地瞅着赵弘润,幻想着他们安陵赵氏一门辉煌的将来。
“三叔公?三叔公?老年痴呆了?”
“唔?”赵来峪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弘润,尽管不知老年痴呆的具体含义,但大抵他还是能明白这准不是什么好词。
“弘润,你想好要与东宫撕破脸皮了么?”赵来峪问道:“安陵王氏,或许还不会在东宫眼里,东宫所依仗的,只是郑城王氏而已。但你要知道,安陵王氏乃郑城王氏的分家,况且此番你又羞辱了王瑔,待王瑔回去后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别说郑城王氏会敌视你,东宫或许也会因此设法报复。”
赵弘润闻言阴测测地说道:“别的我无所谓,但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到凝香宫头上,本王就带着鄢陵军与商水军杀到大梁去”
此举,简直是大逆不道,形同造反,赵来峪眨了眨眼睛,索性装作没听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随即岔开话题说道:“莫要冲动,老夫建议你先派人到大梁打探一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若果真是东宫击败了雍王,这可不妙弘润啊,老夫前几日对你提出的建议,你考虑地如何了?倘若东宫得势,除非你得到国内贵族的支持,否则,恐怕你守不住你如今的权势啊。”
“”赵弘润闻言思忖了片刻,随即抬头对赵来峪说道:“若我将安陵交给你,你守得住么?”
一听此言,赵来峪两眼双方。
毕竟,这话意味着赵弘润要提携他们安陵赵氏一门了,这可是天赐的机遇啊。
想到这里,赵来峪轻笑几声,说道:“弘润,你以为老夫是何人?既然老夫能在宗府二十余年不倒,区区一个安陵,何足挂齿?”
岂料赵弘润闻言轻笑了两声,说道:“你活着,我当然放心,可你还能活多久?”
“这个”
赵来峪面色一僵,毕竟他也知道,他那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扛起重担的,他若在世,安陵赵氏一门有赵弘润在背后支持,自然无忧,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呢?万一到时候他那几个儿子被人教唆,背弃了眼前这位肃王,背弃了这艘魏国最好的战船呢?
望了一眼手中的拐杖,赵来峪觉得自己有必要学学如何延年益寿。
不过此事先不着急,毕竟赵来峪自忖自己这把老骨头至少还能支撑几年,当务之急,是如何取代安陵王氏不不不,是如何协助眼前这位肃王,解决他的问题。
“你要整垮安陵王氏?”
赵来峪小声问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你这么做的话,你与郑城王氏之间,就再无回旋余地了。老夫建议你,先派人弄清楚大梁生了什么事,再来定夺安陵王氏。”
“来不及。”赵弘润摇摇头,说道:“今日我召商水军查封了王氏的府邸,全城的贵族都睁着眼看着呢,若是我了一通火,结果却只是虎头蛇尾,这帮人,十有会倒向郑城王氏,那个王瑔,要比王瓒、王泫、王伦兄弟三人加起来都难对付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在听到一错到底这个词,赵来峪的心神不由地一颤。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肃王绝非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是故,他连忙说道:“莫要牵连过多”
然而,他还未说完,就被赵弘润笑着打断了:“放心,我会给三叔公留下一些的。”
听闻此言,赵来峪这才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倘若安陵被赵弘润整地只剩下他们赵氏一个贵族,就算是他赵来峪,也独力难支啊。
“弘润,老夫有个建议。”只见赵来峪双眸闪着睿智的光芒,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杀鸡儆猴,并不一定要杀王氏的族人。王氏的几个小子,比如王郴,是贡氏兄弟一案的主犯,你的确可以依我大魏刑律,处死此人,但也可以用这些小子的性命胁迫王氏,从他们手中捞一笔钱款。”说着,他见赵弘润微微皱眉,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杀了王郴等人,贡氏之子又岂会死而复生?给他们一笔钱,让王氏亲自对其认罪致歉,想来贡氏兄弟亦不会过多追究”
“唔之后呢?”
“之后?”赵来峪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榨干了王氏的家产,就将其驱赶到郑城去。如此一来,你得到了安陵王氏的家产,但却不至于将郑城王氏得罪地太深,仍有回旋余地。”
“而你赵氏,亦可顺理成章地取代王氏在安陵的地位,对吧?”赵弘润没好气地补充道。
“呵呵呵呵。”赵来峪呵呵笑了起来,被赵弘润拆穿之后毫无尴尬之色。
这老东西,什么时候都不忘给自己家族捞好处
赵弘润暗自摇了摇头,但是不可否认,赵来峪的建议的确不错:要杀鸡儆猴,并不一定要杀人,设法夺走王氏一门的家产,将其光身赶出安陵,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更何况,城外尚有五万余难民,想要安置他们,怎么可能不花钱呢?
想到这里,赵弘润思忖着说道:“明日,我会叫严庸升堂,正式处理贡氏兄弟以及县仓亏空两案,且会叫城内贵族世家到场。三叔公,我需要几个能顺应县衙处置的人”
“老夫明白。”
赵来峪捋着胡须,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老夫吧。能等上一艘名为肃王的战船,相信那些人就算是倾尽家产,亦趋之若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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