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工夫后,赵弘润被王瑔、王瓒、王泫、王伦等人请到了府上北屋的偏厅。
而在此期间,赵弘润一直在心中默念着王瑔这个名字。
要知道在与赵来峪化解干戈之后,赵来峪为了示好,曾默写了一份名单,将他所知的郑城王氏的成员名字写了下来。
毕竟郑城王氏亦是公族,他们的族人,亦在宗府的公族名册中登记,虽然赵来峪没有像赵弘润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无法将所有郑城王氏的成员名字都默写下来,但默写几个与王皇后有直系亲属关系的名字,那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王瑔,恰恰就在那几个名字当中。
他是王皇后最年幼的弟弟,是赵弘润他老爹赵元偲的小舅子,同时也是东宫太子的小娘舅。
嫡子!
王瑔,是郑城王氏的嫡系子孙,而且还是在其家族中比较受宠的嫡子!
不得不说,此事有些出乎赵弘润的意料,他还真没想到,那位所谓的贵客,居然是郑城王氏的嫡系子孙,王瑔。
这是否意味着,安陵王氏这一支分家,在本家郑城王氏眼里,还是极有分量的?
不过仔细想想,赵弘润也就释然了,毕竟安陵王氏本来就是安陵县屈一指的豪门世家,虽是公族,但权势还要盖过赵来峪的赵氏一门。
毫不夸张地说,在安陵县,安陵王氏一门可谓是这里的土皇帝。
似这等霸据一县的分家,郑城王氏又岂会轻易就舍弃呢?
“肃王殿下?肃王殿下?”
“唔?”
被打断思绪的赵弘润猛地抬起头来,这才现王瑔正微笑地望着他。
于是,他亦微笑着说道:“抱歉,本王走神了,王公子方才说什么?”
王瑔闻言不以为杵,指着早已摆满了各种丰盛菜肴的桌子,笑呵呵地说道:“王某说,安陵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别致的款待肃王殿下,还望肃王殿下莫要嫌弃。……若下回肃王殿下路过郑城的话,不妨再让王某一进地主之谊。”
很常见的客套,赵弘润闻言正要客气几句,却见王瓒在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本家公子,地主之谊这句,可不能随便说啊,会让肃王殿下误以为郑城乃王氏本家所有的。”
“唔?”王瑔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王瓒,随即,转头望向赵弘润,却见方才还带着笑容的赵弘润,脸上的笑容正逐渐收起。
王瑔顿时就明白了,准时赵弘润此前用这个词刁难过王瓒。
真蠢材!
想到这里,王瑔心底暗骂一句。
他知道王瓒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希望他王瑔为他们安陵王氏一门挽回些颜面罢了,可问题是,眼前这位肃王,那是随意可以揉捏的软柿子么?
想到这里,王瑔没等赵弘润开口,便抢先说道:“哦,对对,是王某失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我大魏国内,除逼à直系,谁能妄言这句话呢?”
王瑔的话,让王瓒、王泫、王伦兄弟三人皆为之一愣,也让赵弘润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嘲讽,硬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这家伙……
顾不上讥讽王瓒,赵弘润凝重了打量了王瑔几眼。
单凭这一件小事,赵弘润便意识到,王瑔绝非单纯的世族纨绔,他的反应力,他的洞察力,皆非常出色。
“呵呵。”
赵弘润最终不置褒贬地笑了两声,同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王瓒几眼。
也难怪,毕竟白白咽下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他心中亦隐隐有些不快。
不过看在王瑔有如此风度的份上,赵弘润也不好当场教训王瓒,但是这件事,他记下了。
无论是曾经的八殿下还是如今的肃王,赵弘润向来是睚眦必报的!
……蠢材!
王瑔显然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瞥向王瓒的目光,心下又暗骂了一句。
或许别的贵族不了解赵弘润,但是郑城王氏,却对赵弘润颇为熟悉。
为何?
因为郑城王氏要支持东宫太子登基,成为魏国的君王,因此,他们时刻关注着大梁,对大梁的情况了若指掌。
而在王都大梁内,肃王弘润恰恰就是极其受到郑城王氏关注的大人物。
毕竟,魏国从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哪位皇子,手握十万兵权,虽然说这十万兵权都是赵弘润自己打下来的,但魏天子居然默许此事,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位肃王殿下在魏天子心中的分量。
因此,若不是情非得已,郑城王氏亦不想得罪赵弘润。
一来是这位肃王据说颇为小心眼,睚眦必报,得罪了他必定会遭到报复;二来,东宫与雍王的皇位之争尚未分出胜负,若是得罪赵弘润,使得这位肃王站在了雍王那边,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毕竟赵弘润在大梁朝野的话语权,可是不轻。
想到这里,王瑔赶忙敬酒圆场,同时在暗地里狠狠瞪了几眼王瓒,示意后者闭嘴。
王瓒虽然贵为安陵王氏的家主,但在王瑔这位本家嫡系子孙面前,显得有些势弱,在被王瑔眼睛一蹬后,便一脸怏怏地不再说话。
随后,在饭桌上,王瑔盛情地劝酒、劝菜,对待赵弘润的态度那叫一个殷勤。
大概半个时辰后,众人酒足饭饱,王瑔唤来下人撤下了残羹剩菜,泡了两壶茶水端上来。
待等家仆退下后,偏厅内沉寂了片刻。
……要来了。
赵弘润本能地感觉到气氛微微有些变化,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果然不出赵弘润所料,只见王瑔在凝视着他半响后,脸上露出几许为难愧疚之色,苦笑说道:“肃王,分家这边的事,我王氏本家那边已经得请,实在是……唉,王某也不知该怎么说。……分家这些小子,真是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
赵弘润端着茶杯,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王瑔。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胆大妄为?这就完了?
“呵!”他轻哼一声,不置褒贬。
而此时,只见王瑔舔了舔嘴唇,满脸和气地说道:“肃王殿下,今日王某到了分家之后,已经教训过分家的人,相信他们也得到了教训,不知……肃王殿下能否网开一面,稍加惩戒就算了。”
“已教训过……”赵弘润嘀咕的声音恰好让屋内的人都听到,而随后,他又瞥了一眼方才对他难的王瓒,呵呵轻笑两声,嘲讽意味满满。
见此,王瑔不由地皱眉用余光瞥了一眼王瓒,随即仍满脸笑容地望着赵弘润,诚恳地说道:“只要肃王能高抬贵手,王氏必有厚报!”
说罢,他啪啪拍了两下手,但见两名护卫抬着一只大木箱走了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居然皆是玉石、珠宝、翡翠、玛瑙等贵重物,甚至于,赵弘润还看到了几枚大如鸡蛋般夜明珠。
“王某来得匆忙,不曾备下重礼,些许薄物,还望肃王莫要嫌弃。”
……这算薄礼?
赵弘润脸上不动声色,可心中却着实吃了一惊。
要知道,虽说他以往久居宫廷,对金银财帛没有什么概念,但好歹他也曾带着平暘军去暘城君熊拓的封邑内,抄那些贵族城郭内的家底,如何会不知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一箱东西,绝对抵得上似圉县那种小县城一年的税收,甚至比那还要多。
顿时,赵弘润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仇富感。
想他堂堂姬姓王族宗家嫡系子孙,贵为肃王,可却欠着户部几百万两银子;而王瑔一个郑城公族的子弟,拿出一箱抵得上半座大梁肃王府价值的财宝,居然说是区区薄礼?
该死!真该死!
赵弘润暗自咒骂着。
“……”王瑔张了张嘴,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感觉赵弘润的神色突然间有些不对劲。
话说回来,这份礼物真的只是区区薄礼么?
当然不可能,这是郑城王氏给赵弘润这位肃王精心准备的礼物,王瑔本以为赵弘润会满意的,没想到,赵弘润在瞧见了那箱财宝后,眼神忽然变得让王瑔无法理解。
而此时,赵弘润已从心底的怨念中醒过神来,目视着王瑔摇头说道:“王公子,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恕本王不能接受。”
王瑔闻言脸上笑容僵了僵,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哈哈,是王某失察了,似这些小物件,肃王殿下如何会放在心上?”
本王当然会放在心上!不晓得本王如今穷得叮当响么?!
赵弘润心中大叫几声,脸上却淡淡一笑,不置与否:“呵呵。”
笑罢,他摇了摇头,说道:“此番王氏所犯的事,着实不好办啊,贡氏兄弟一事,千余人丧命;县仓亏空,数额更是让本王难以置信……”
听着赵弘润细细数落安陵王氏一门所犯的事,满脸微笑的王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忽然,他打断了赵弘润的话,冷不丁问道:“肃王,您多久没关注大梁那边的事了?”
“……”
赵弘润闻言一愣,细数王氏罪行的话戛然而止,望着王瑔,微微皱了皱眉。
多久?……什么意思?
赵弘润仔细端详王瑔的表情,却见他早已收起了殷勤的笑容,神色似笑非笑,仿佛是有恃无恐。
见此,赵弘润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吧?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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