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终,王泫还是没有听取赵来峪的建议。
原因是赵来峪的建议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他居然建议王泫明哲保身,毕竟无论是贡氏之祸,还是县仓亏空之事,与王泫他那两个内向的儿子并无关系,何必因为侄子牵连到自己呢?
终归是庙堂走出来的……
王泫暗自想道。
尽管他敬重赵来峪,但此时亦不得不承认,赵来峪不愧是从庙堂走出来的老狐狸,亲情在其眼里,远不如家族的延续更加重要,这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但是王泫在回府的路上想了很久,终归还是不忍抛弃兄侄。
不可否认,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贵族间亲情,是天底下最为稳固的关系,为了家产而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在魏国终归只是少数。
更多的,则是兄弟相帮、叔侄相帮,以至于贵族的问题是往往牵一而动全身,为朝廷所忌。
正因为这样,如今王瓒决定要与赵弘润撕破脸皮,王泫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自然而然会站到王瓒这边。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决定与兄长一臂之力,但如何与赵弘润斗,这却是个难题。
平心而论,此次带着城内大小名义前往县衙拜见赵弘润,可以说是给王泫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与打击,从而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那位肃王,根本就没有将他们王氏一门放在眼里。
换而言之,既然要决定与赵弘润斗,单靠他们王氏一门,显然是不足够的,除非拉上安陵众多贵族,再将安陵赵氏也拖下水,或许这才有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王泫将赵来峪的意思告诉了王瓒,只是略去了赵来峪私底下对他所说的话,临末他对王瓒说道:“兄长,为今之计,唯有想办法让大妹劝说赵氏大爷,将赵氏也拖下水。”
他口中的赵氏大爷,即赵来峪的大儿子赵文蔺。
王瓒、王泫、王伦兄弟三人有四个妹妹,皆嫁给了安陵当地的名门望族,而其中,王氏长女,便是赵文蔺的妻子,因为此女给赵文蔺生了二子一女的关系,赵文蔺很敬重这位妻子。
再者,王氏长女在过去十几年里,也一直操持着安陵赵氏一门的家计,因此在赵氏一门中颇有地位,就连赵文衢、赵文辅,也很敬重这位大嫂。
“……”王瓒想了想,说道:“为兄派人去请小妹,请她去赵氏将此事告诉大妹。”
“善!”王泫点了点头。
于是,王瓒派人将早已出嫁的二妹、三妹、小妹请到府里,将他们王氏一门当前的祸事告诉了几个妹妹,并以兄长的身份诚恳地请众妹妹帮衬,三女一听,纷纷回各自夫家,劝说其夫婿。
别以为出嫁的女儿就不会在意娘家,事实上,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女子在夫家的仗持,就只有两件,其一,看她儿子是否出息,在家中是否有话语权;其二,就看娘家的势力,娘家的势力越强,夫家里的公公婆婆就不会对该女有过多的指责。
因此,若是王氏一门倒了,对于出嫁的王氏众女而言,也绝不是一件好事,正因为这样,当王瓒恳请几个妹妹相帮的时候,那几个妹妹一口答应下来。
王氏这边,紧锣密鼓地拉帮结派,邀请盟友,准备与赵弘润死磕,只可惜,此刻安陵城内遍布青鸦众,城内有丝毫风吹草动,岂能瞒得过赵弘润?
这不,王瓒、王泫等人才刚刚将三个妹妹请到王氏一门的主宅,赵弘润那边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有意思,看来王氏这回是打定主意要与我死磕了。”
在从青鸦众头目段沛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后,赵弘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果然不在意安陵城内的贵族联合起来对抗他么?
说实话,他还真不在乎。
要知道,这两日趁着他“遇袭”的这件事,他可以顺理成章地调集五千商水军进驻安陵,接管安陵的城防。
什么?不合规矩?
别忘了,安陵县令严庸眼下可是站在他这边的,有了这位县令的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这件事闹得太大。
打个比方说,若是赵弘润召来商水军,借机将全城犯禁的贵族给屠了,朝廷那边就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只要别弄到这种地步,相信大梁朝廷那边,礼部尚书杜宥会出面给赵弘润兜着,设法引开御史监的注意。
要知道,礼部从去年四月就开始负责缓和国内魏民与楚民之间的矛盾,为此出台了一项项缓和彼此矛盾的奖励政策,比如,魏民或与国内的楚民结合婚娶,当地官府会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并且日后这户人家生儿生女,当地官府都会给予补贴。
不可否认,为了这件事,礼部也是豁出去了,不惜与户部的官员打嘴皮子架,好不容易申请了大额的款项,投入了大量的钱款。
没想到去年七八月,安陵与鄢陵居然爆了两县县民的械斗,致使千余人丧生,一下子就让礼部大半年的辛苦工作打了水票,真以为礼部心中不气?
当初赵来峪还在宗府的时候,或许礼部尚书杜宥心中还有顾忌,不敢彻查此事,毕竟一旦彻查此事,难免就会将安陵赵氏牵连进来,从而引起赵来峪的不满。
可今年,赵来峪已被赵弘润挤出大梁,杜宥还有什么顾忌?二话不说就趁着赵弘润离开大梁躲避谣言的机会,诓他到安陵来出面解决这件事,难道不是想着趁机打压王氏、赵氏等安陵豪族?
因此,只要赵弘润别弄得太过火,礼部尚书杜宥那边都会给赵弘润帮衬着,毕竟说到底,这次算是这位肃王殿下给他们礼部打白工,还是没有酬劳的那种。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心中并无顾忌,既然王氏一门决定邀请安陵的贵族与他死磕,那就死磕呗,偌大的一座安陵城,总不至于所有贵族都会被王氏一门说动。
而说到借机铲除半城的贵族,赵弘润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唯一让他有些不爽的是,也不知怎么的,他三叔公赵来峪那一支,即安陵赵氏,至今都还未有任何动静。
这让赵弘润有些没趣:即便他在来安陵之前,曾几次预测着他那位三叔公会动用家族的实力与他死磕呢,没想到就算是他叫鄢陵兵打砸了王氏一门的府邸,他那位三叔公依旧毫无动静。
“可能是赵来峪怕了。”
宗卫长卫骄对此分析道。
听罢这个分析,赵弘润的表情十分古怪。
毕竟据他的了解,他那位三叔公赵来峪,那可是个脾气十分火爆的人,当初在宗府时,与他赵弘润对骂地最多的,也恰恰就是此人。
怎么才过了几个月,这老家伙的火爆脾气就改了呢?
听闻赵弘润的疑问,宗卫周朴笑着说道:“殿下怎么忘了,当初是因为赵来峪仍在宗府执掌大权,而如今,他位高权轻,何来底气与殿下斗?……此老终归是久浸庙堂几十年的老人,自然懂得进退。”
赵弘润听罢恍然大悟,随即便感觉有些无趣:若赵来峪避而不战,就算挑翻了王氏一门,也没啥成就感嘛。
“唔,总之,先盯着王氏一门的动静。”赵弘润对青鸦众头目段沛说道。
别看王氏一门在安陵屈一指,但在赵弘润眼里,却还谈不上称作对手,毕竟他随手几招就让王氏一门在安陵颜面大损,由此可见,这王氏一门中,应该也没有什么足智多谋之辈,因此击败这种对手,说实话并不能让赵弘润感到有多愉悦。
除非……
除非王氏有办法将赵氏拖下水……
“要不然,再给王氏几日时间?”赵弘润暗自嘀咕道。
就在他小声嘀咕的时候,宗卫穆青来到了屋内,笑嘻嘻地说道:“殿下,那王郴果真是个窝囊的家伙,他招了,贡婴、贡孚兄弟二人还未被害,只不过被关在王郴他妹夫侯灿的府上,关在地窖里,这些坏小子,时不时地过去毒打其一番……”
“哼!”
赵弘润闻言轻哼一声,转头望向宗卫吕牧,说道:“吕牧,你走一趟,将贡婴、贡孚兄弟二人解救出来,至于那个侯灿,就以私设囚笼、妄用刑罚的罪名,将其抓捕,关入县牢。……不得探监。”
吕牧抱拳说道:“殿下放心,卑职这就带人前往。”
当日,吕牧带着百余名鄢陵兵,来到了王郴其妹夫侯灿的府上,将贡婴、贡孚兄弟二人从地窖里救了出来。
只见贡婴、贡孚兄弟二人,浑身被棍打鞭抽,伤痕累累,但其眼神依旧坚韧,据说至今为止都还未求饶,就连吕牧在听说这件事后,都忍不住称赞一句“汉子”。
当日,贡婴、贡孚兄弟二人被吕牧带到县衙,并请来城内的名医为兄弟二人诊治,至于王郴他妹夫侯灿,则被宗卫周朴投入县牢,整个侯氏一门,以及其名下的店铺家产,亦因此被赵弘润下令查封。
而在安陵城内贵族看来,这或许就是赵弘润准备打压他们安陵一众贵族的讯号,因此,城内贵族纷纷汇聚到王氏一门这边,企图合力与赵弘润抗争,设法将这个肃王逐出安陵。
却不知,他们正在图谋的一切,均被隐藏在暗处的青鸦众看在眼里。
赵弘润与以王氏一门为的安陵贵族们的交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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