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再次出乎人意料。
歌声始终挥之不去,并没有被小提琴声压住,与小提琴声互相穿梭,丰富的音乐层次感,加上连绵不断的高潮迭起,让所有人的听力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心惊胆战。事后回想起来,仿佛是坐在过山车上呼啸而过,最终淋漓尽致的畅快感,更是变成一辈子无法忘怀的人生经历牢记于心目中。
彩排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只表演到第二乐章,所有人都是欲罢不能,都很想尽快听到更为精彩的第三乐章。至于第一乐章想必也非常美妙动人,只可惜被某人的自大给悔得一干二净。
科波菲尔早已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望着其它方向,一声都不敢再吭。刚才她那些嚣张的气焰消失得干干净净,都去见鬼去了。事实上,她自己都快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神经了才去挑事,去挑事一个天才。不,是两个天才!
能和天才搭档不是天才是什么!
更何况,所有人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李薇薇不是连说话都不能吗?怎么能唱歌了?难道她以前不能说话都是装出来的。
“她,她怎么唱的歌?”惊魂未定的博兰基弗指着刚才彩排的李薇薇对其他人问。
摄像师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又不是音乐家。
张子聪同样可以说自己不是音乐家不清楚。
但是,博兰基弗可是之前刚得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肯定可以让自己重新拉小提琴,要让尤金走下舞台一文不值,如今呢?博兰基弗激动时分再次当场抓起张子聪的领子:“你自己说过什么话!”
“不要激动。博兰基弗先生。”张子聪努力镇定自己的语气。从刚才李薇薇在舞台上的表情来看,他怎么越来越觉得,是自己走入了她设的圈套,而不是她走进了他设好的圈套里。
“什么叫我不要激动!你想继续糊弄我是吧?你说能让他下台的,再也不能表演的?现在,现在他还在舞台上面拉琴!”
张子聪的脖子被对方拉着领子感觉被绳子勒住似的,几乎让他窒息,只好示意旁边的助手帮忙。
摄影师和其他人上来,把博兰基弗架开。博兰基弗继续跳脚大骂:“你玩我!你居然敢三番两次玩弄我!我要向全世界揭穿你的虚伪面孔!”
谁玩弄谁?现在他是也被玩弄了好不好!张子聪黑着脸,回头立即冲负责后期剪辑的人员说:“这一段必须删掉!”
“可是,张作家,张导演,不是只有我们一组人在现场拍摄。”
什么?经人提醒之下,张子聪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可以一手操作操控的地盘。傅太太是很有钱,给他貌似开拓了一条路,可这里终究是外国人的地盘,是世界最著名的交响乐团自己的练习场。这里当然有自己乐团的拍摄组,录制彩排作为后期调整的对象了。
如果他敢调整自己的纪录片内容,改变中间的东西,把白所成黑的,诬陷他人的话,爱乐乐团那些正直的成员们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么做,把自己乐团拍摄的画面公布于众,肯定真相大白。到时候,他的名声尽毁,那就是悔不当初,不如不做这个坏事。
要达到一手遮天,除非是——张子聪思虑着,从来没有过的焦灼让他的手指不断地抓着下巴。
离他不远的地方,博兰基弗滔天的怒火没有一点减弱,一副要把他烧毁的样子:“你!我告诉你,我肯定跟你没完!”
不!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张子聪想清楚了,锋利的目光落到舞台上的李薇薇。
一个连声音都不出来的人怎么唱的歌?!
假唱吗?或是她录制了别人的声音现场用隐秘的设备放唱。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科技不是很高科技了,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黑科技,说不定真能办到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
与他一样有质疑声的大有人在。那些坐在一排包厢里的神秘人士,有一些明显同样是按捺不住了,这样一场超乎他们意料和计划中的完美演出,绝对是打乱了他们原有的安排,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
在约翰韦克尼松兴奋地走下台,准备与李薇薇拥抱和恭祝的时候,包厢上面有个神秘人开声道:“你们不问问她,她为什么之前不说话?是打算鄙视现场所有人吗?包括你,约翰,包括你的乐团成员,她打算全部鄙视吗?”
真是,不出声音要被人责骂,出了歌声同样也要被人刁难。
福兰克林教授和约翰韦克尼松不由都皱紧了眉头。
李薇薇握住约翰的手,转过身,正打算自己来做解释。
另一边,尤金突然伸手拦住她道:“和一头猪解释什么。”
恶魔似的十六岁大男孩的嘴巴是很毒。被叫成猪的神秘人在神秘的包厢里雷霆大怒:“你说我是猪?难道你能知道她怎么会唱歌却不能说话?我看,音乐协会必须对你进行彻底的调查,尤金!你肯定是和她串通好了,把所有人当成猴子耍。现场不对此声的人,是自认自己是猴子!”
听见所有不质疑声的人要成为猴子,有的人不干了,碎碎出声唠叨提出截然相反的反对意见:“斯特伦,你说的话只代表你自己,不代表我们所有人好不好!”
“怎么?你被他们当猴子耍很高兴吗?”斯特伦冲着反驳他的人大声质问,“还是你也是他们一伙的!”
“斯特伦,我看你这是昨晚喝了酒酒疯到现在都没有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这个不是不可能的。先,我昨晚没喝酒。再说,去年投约翰成为总指挥的有你的一票不是吗?”
“我投约翰为指挥,那是所有人赞同后的结果。况且和眼下这个事有什么关系?”
“你的眼睛没有看见舞台吗?约翰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看着这场意外的激烈争辩,有人已经瞠目结舌。这是场外的争吵,居然比舞台上还热闹。果然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身藏在暗处的董冰玉望着直笑,她就知道,李薇薇表演得再好都会招黑,谁让李薇薇有一身招黑的本事和潜能。
现在李薇薇真是跳进黄河都别想洗清了。要不就是,本来能说话能出声音,鄙视其他人不尊重前辈和其他音乐人故意事前装聋作哑,这样的事实被证实的话,足以说明李薇薇作为音乐家的人品是很有问题。这可远比不能唱歌说话让人同情的局面要糟糕得多了。
一团糟糕的争论,而且眼看议论的话题中心越偏越远,和现在的舞台上基本没有关系。
福兰克林教授猛地咳嗽一声,喊:“都够了没有!?”
他这句咆哮,让包厢那边的议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很多人惊讶地看着他。连尤金都微感意外,因为他所了解的这位老教授一直都是温温和和道老头子,貌似脾气都不起来的那种。什么时候听到他这样大的吼声了。
张子聪,董冰玉他们更惊讶了。这个老头子是谁?以前根本没听说过的人。不是听说只是介绍李薇薇来参加这边留学的介绍人?
对此,斯特伦想起了这一切记录,对着福兰克林的咆哮哼一声,道:“你想为他们声张正义吗?你不是他们俩个的老师吗?”
哪里知道,福兰克林面对他这个恶意嘲讽,不仅没有避开,反而是迎头上去,登上了舞台直接对怂了起来:“对!我是他们俩个的老师,所以我要为他们说话,我不能让我的学生们蒙受不正当的委屈。”
这声正气,让所有人倒抽口气。
斯特伦牙痒痒的:“行,我看你怎么狡辩,和你的学生一样!她要是真能唱歌,那她不尊重我们这里所有人的罪名也就将证实了!”
“是谁把说话和唱歌绝对地等同在一起的。照你这么说,斯特伦,每个人说话都是唱歌了?”
“你不要当我是傻瓜。我自己也是音乐家。唱歌和说话虽然有所不同,但是人的声系统出来的。”
“对,你都会说是人的声系统。人的声系统只有声带吗?况且,她有说过她完全不能声吗?她不出声音,如果是为了积蓄起来力量更好的演出有错吗?而且,你说她不礼貌,她上台的时候没有尽到该有的礼仪吗?该有的鞠躬动作没有吗?她不尊重你,她辱骂你了?你坐在那么远的地方,脸都遮住了,身体都被遮住了,她看都看不到你,能知道你坐在那?你非要让她长一双外星人眼睛是吧?”
所有人惊呆地看着,从不知道福兰克林这个老头子居然如此会说话,简直是巧舌如簧,比脱口秀演员说得还溜。
“我,我,你——”斯特伦支吾了一下,“你说得那么快,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你是不肯承认吧!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在这里煽风点火闹事。难怪人家说你喝醉酒没有醒酒!或是说,你早盘算好了,要在这里先挑起事头糊弄人。”
“我哪敢糊弄人。这里都是明眼人。”
“对,这里坐的大部分都是维也纳的音乐家,都是非常具有专业素质的音乐专家,谁敢糊弄,谁敢搅乱是非,颠倒黑白,都得被维也纳人赶出去!不然这是严重侮辱我们维也纳人音乐人的智商!”
斯特伦拉着外套站了起来:“我不和你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子说话了。”
“我胡言乱语?你是要逃了吧,做贼心虚,你斯特伦,你给我站住!”
“福兰克林教授!”尤金、李薇薇和约翰韦克尼松几个人都脸色大变,眼看福兰克林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了相关疾病用手捂在了胸口上。
“没事。”福兰克林对几个年轻人摆摆手,一双眼睛继续盯着上面的某人喊着,“你针对我我的学生!我告诉你,你再敢随意污蔑他们,我和你势不两立!而且,我的学生如此聪明富有才华,不是你用这些阴险的手段可以绊倒的巨人!”
“我什么时候——”斯特伦眼看包厢里其他人的目光都冲向了自己,不得不张口解释。
“我问你,他在那里拍什么!?”福兰克林教授一手指到张子聪的摄制组那边。
张子聪一群人在那里咽了咽口水。
“他们在拍纪录片。不是吗?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拍纪录片。”斯特伦努力露出微笑向所有人说。
“你有胆子叫他别删掉他刚才录制到的的任何一点东西!”
“我又不是纪录片的导演。”斯特伦哈哈笑着,“福兰克林教授,我看你才喝醉酒了吧,我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你是音乐协会的理事之一吧?你们音乐协会有这个责任监督这些事情。尤其是你在现场都亲眼目睹了。”
靠!这是要把他那张丑恶的嘴脸一块放到网上电视上向全世界传播吗?
斯特伦整张脸变成乌黑的同时,底下有人忍不住拿手捂住嘴巴用力地捂住满嘴的笑声。
“大家都不要吵了。”在这时候出来声的,肯定是一个大人物,足以凌驾于所有方方面面的人之上。
后来李薇薇才了解到,出这句声音的人,正是整个维也纳音乐协会的主席,最高领导。
听到领导出声,斯特伦和福兰克林闭上了嘴巴。
“彩排继续进行吧。约翰。有什么争议,事后由他们爱乐乐团自己讨论。那是他们做决定的事情,又不是我们。万事要按规则来进行。不要让外人认为我们维也纳的音乐只是如此而已。”
这样一段言简意赅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头似吹过一阵凉意。
斯特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当着领导的面走掉了。
福兰克林教授由尤金和李薇薇搀扶回到舞台后面的休息室。接下来,其它节目组成员依次上台,彩排有秩序地进行了下去。
回到休息室,福兰克林教授吞服了一颗心脏病药物,闭着眼睛躺在沙椅上闭目养神。
李薇薇拿条帕子给老教授脑袋上擦着汗。
尤金拿起电话拨打了福兰克林教授家里人的电话。
老教授的夫人接到电话通知后,却是一点也不惊讶地说道:“医生早就叫他的脾气要改一改了。活该他现在这样。”
尤金和李薇薇哭笑不得。
“行吧。让他在那里歇一歇吧。到时候他需要车回来,我再帮他叫车过去。”
“您不过来一趟吗,夫人?”尤金询问。
那边的声调立马生改变:“尤金,是你在邀请我吗?”
原来教授夫人那边一开始因为生气老头子没有听出是尤金的声音,现在听出来立即兴奋了起来:“尤金,只要是你呼叫,我肯定随叫随到!”
“妈,我也要去。”
“奶奶,我也要去看尤金!”
听到这些叫声的福兰克林教授,慌张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拿过尤金的话筒朝对面喊:“你们一个都不要来,他没有邀请你们!”
“老头子,我刚才亲耳听见了。感谢你,让我可以再次见到我最崇拜的小提琴家!哈哈。只有尤金,可以让我找回那种初恋的感觉。”
听到教授夫人最后那句话,尤金的脸变成了粉红色,面对教授尴尬到不知道怎么说:“我从不知道——”
“她是你的超级粉丝,当然我女儿我孙女都一样是。”福兰克林教授深深叹口气,对两个年轻人说,“我们先走吧。他们一伙人要是追到这里来,这里必定成为一个菜市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