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知道乔峰是军人,老鞋匠肯定信得过其为人,感叹道,“这样好啊。我年纪大了,每次去给她寄鞋子非常麻烦,怕弄错地址寄错了,到时候她来不及给穿上。以前她有朋友在国内,由她朋友给寄。刚好,前些天她这个朋友有事出差去了,把她地址给了我,我正愁着要怎么办呢。因为国外快递和国内快递不一样,光是英文地址我都看不懂。”
“到欧洲哪个国家?”竹爷爷问。
“维也纳。”这个老鞋匠记得,“幸好维也纳谁都知道,不然我真记不住。”
“维也纳不是个国家。”竹爷爷哭笑不得给鞋匠解释着。
“不是国家吗?它那里不是出了个贝多芬吗?”老鞋匠讶异地说。
“贝多芬现在人家说他是德国人了。维也纳是奥地利的都。这个说来话长了。当初,奥地利也是德国的。”
“什么?”老鞋匠明显被说得一头雾水了,只对着竹爷爷摆手,“别跟我说洋人的东西,我真听不懂。”
“你不是不知道贝多芬吗?”
“我知道贝多芬是因为人家常说,但是我不听西洋乐器。我只听我们国家的二胡,那才叫做真正的好听。”
“你听二胡就对了。二胡才被人叫做东方的小提琴。小提琴又被叫做西方的二胡。”
老鞋匠抬头看着竹爷爷他们几个:“哎,我说你们挺了解音乐的,是不是都是音乐大师呀。”
“我和他不是。这位是他太太,同时是个歌手,即将到国外进行音乐交流的学生。”竹爷爷介绍起李薇薇。
老鞋匠望到李薇薇脸上:“年纪轻轻,漂洋过海,挺厉害的。”
“现在留学生很多,漂洋过海并不稀奇。”李薇薇说。
“是,人家都是自己父母掏钱去的。我看你不像是花父母钱的。”老鞋匠以看人经验老道评说道,一语说中,“就看你这个脚给磨损的,要是真花父母钱的,这双脚能这么残?”
这话说得,竹爷爷都低头往下仔细端详李薇薇的脚起来,仔细看下去,李薇薇的脚确实不像同龄许多爱漂亮的女孩子的脚,生起了好多老茧,都是跳舞给磨损的。看了还真叫人心疼。竹爷爷于是抬头看向乔峰,总算明白这孩子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太太做鞋子了。
“孩子,你听我说。”老鞋匠同样有所爱惜地对李薇薇说。
李薇薇点头听着,一看都知道这个老人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这双脚,不能光顾着拼命,需要给自己保养起来。咱不说漂亮不漂亮,总不能把脚给搞残了吧。”说着说着,老鞋匠又说起那个老太太,“像那个老太太,据说是差点要拄起拐杖了。医生说她那个骨头再长大一些,恐怕一只脚都得割掉,否则怎么会到我这里做鞋子。我给你好好做几双鞋子。可能时间来不及的话,先给你做两双,你换着穿。其它的几双到时候你让人给你带过去备用着。鞋子一旦有磨损需要换掉,哪怕没有磨损,一双鞋子只能穿一年的一个季节,过了一年鞋皮也老布皮也残,不能穿了,这是为了你的脚好,不要省这个钱,知道不?”
“嗯。”李薇薇应着。
老鞋匠回头又对乔峰说:“你看这样行不?你们赶时间,第一双鞋子她喜宴上要穿是吧,我给你们赶一赶活儿,后天你过来我那里拿,我不过来了。”
“哪能再劳烦你过来,张师傅。”乔峰忙道。
“不麻烦。”老鞋匠呵呵笑着摆摆手,“人活到老了,还有事情做,是好事情。”
竹爷爷在一旁跟着笑呵起来:“看你这个样子,是越老越闲不下来。”
“是。闲着做什么?闲着等死吗?闲着闲着人总是会胡思乱想的。”给李薇薇的两只脚都量好了尺寸,张师傅将标号了数字的图纸折叠起来放进自己口袋里,之后对李薇薇说,“手工的东西,没有机器的花纹做得漂亮。”
“没关系。”李薇薇道,“我喜欢朴实的。”
“我给你一边鞋头绣只鸟凤,另一边鞋头绣一朵牡丹。鞋面用缎布,这样显得高贵一些。古时候,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还用不上丝缎。哪里像现在时代好了,丝缎都便宜了。”
“都听师傅的。我和我先生都信师傅您。”李薇薇一一点头称是。
张师傅从板凳上站起来,乔峰送他出门,准备开车送他回去。那边段启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对他说:“刚好,我和乔钰也坐车上。”
“你们要出门?”乔峰看看表,并不知道自己妹妹的牙齿吃东西出问题了,只道是这个点孤男寡女的出个门不像话。
段启那脸又一黑,想又被兔子哥想成了自己是什么人,道:“她吃米粉吃到咬筷子,拉牙齿矫正的那根线都被她弄断了。要回医院去补一下。”
乔钰站在段启后面藏着脸,只看自己哥和竹爷爷他们诧异的目光冲她望过来。
段启回头对她说:“我本不想说的,哪里知道他们一个两个都能想歪了。”
这事儿真不能怪他。
乔钰无语,扭着脑袋数着角落里的星星。
“行吧,一块出去吧。”既然如此,乔峰答应,回头又对李薇薇说,“今晚风大,你就不要再出去了,等我们回来。”
李薇薇点点头,目送他们几个出了门。
在这个时间,段安已经走到竹爷爷那边交互着眼神,大概是想问竹爷爷探听的情况有没有结果。竹爷爷冲段安悄悄地摆下手,意思是,别问了。
段安从老人家的手势明白了些什么。
李薇薇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晚上风大,李薇薇坐在屋子里,有暖气,还不禁觉得有点冷,因而爬上了床拿棉被盖着腿。一想到老鞋匠说的那话,李薇薇伸出去的手摸着自己的脚,想着那个和自己的脚很像的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会跳舞,应该也是个舞蹈家之类的,最少和音乐有关。
暂时晚上没什么事做,拿起本书翻了翻,翻了没过多久,眼睛又乏了,把身子钻进被窝里闭上眼。
老公和小姑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李薇薇一点印象都没有。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有人给她拉了拉被头,又给她整理了些被子和被单。知道她很怕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台暖风机,放在了她床边,给她再加加温。想也知道肯定是乔大爷为她做的一切。
到了第二天,李薇薇醒来的时候,全身暖和和的,因为太暖和,她都不想从被坑里起来了。窝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小姑子乔钰一样朦朦胧胧在睡。
见她醒了,乔钰从被窝里坐起来:“大嫂,你醒了?”
“昨晚上去弄牙,怎么样?严重吗?”李薇薇问。
“断了根铁丝,把铁丝重新绑上一条,结果他弄了一个钟头,说顺便给我洗洗牙,我牙齿又脏了,怕蛀虫。”解说着昨晚经过的乔钰叹起老长的气,“他有时候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头子。”
李薇薇笑着道:“这就是谈恋爱不是吗?”
“谈恋爱是这样的吗,大嫂。我看你和我哥就挺好的,从没有彼此生过气的样子。”
“你哥对我生过气的,只是他更会藏着掖着自己的情绪不作出来。”
“他和我哥不一样。”
“那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你哥那性格有时候我也会很烦恼,比如说吧,他什么都不说的话,让我猜,不是挺苦挺累的吗?”
乔钰想一想,好像是这样,脸上的表情稍微轻松起来。
李薇薇同她一起下床,说:“有苦有乐,谁让你在乎那个人。要不是在乎那个人,你何必斤斤计较他的反应。想通了这点,他再生气那也是在乎你,你理解他。”
“我是理解他,可是他一旦啰嗦起来——”
“那你反过来哄哄他。”
“哄?”乔钰细心请教起了有夫之妇这个怎么哄男人的招数。
李薇薇尴尬着:“其实我也一般,不太懂。”
“对他好?”
“也不是对他好。男人偶尔就是想让自己显得很男人一点,你顺着他意思让他感觉自己很男人。”
不说还真是,一说,乔钰意识到了某人是个男人的时候,脸蛋猛地通红。
李薇薇也才想起小姑不过是个高中生,这些男女之事最多在电视上看看,落到具体能懂什么。她岂不是在背地里教坏小姑快点做成女人。这一想,李薇薇自己吓出一层大汗,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我经验也不足。”
“不足?你和我哥都有孩子了。”乔钰叽咕着,瞟一眼她肚皮。
李薇薇登时一块红起了脸。
外面,男人们过来敲门问她们换好衣服准备去吃早餐。她们两个却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等换好衣服,等在门口的段启打开门,不解地扫了扫她们两个:“起不来了吗?”
李薇薇和乔钰互相对对眼,齐摇头:“没有。女人换衣服本来就比较慢。”
“走吧。”没有察觉到她们异常的段启,赶着她们下楼去食堂吃早餐。
路上,遇到一起下楼的爷爷奶奶他们。
段奶奶一把搂住活蹦乱跳的兔子,贴着兔子耳朵边说着:“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没事,等会儿奶奶帮你说他,看他下次还敢!”
乔钰连忙摆手:“没有,奶奶,他没有欺负我!”
段奶奶望着兔子的目光闪过一抹不留痕迹的笑意。
后面段爷爷走上来,说起老伴:“你老说你孙子作弄她。我看你比你两个孙子好不了多少。”
乔钰汗一个,才知道自己刚被段奶奶套话了。
段奶奶哈哈笑着,抱紧小兔子继续往前走:“不要听你段爷爷乱说话。他总恨不得我出点错让他看笑话。”
段爷爷在老伴后面瞪着眼珠子。
乔钰看着是很羡慕,想着人家段奶奶怎么做到的能让段爷爷百依百顺的。
一行人走到食堂,围坐在同一个桌子边。豆浆,油条,包子,馒头,一起放在大盆里,各自拿着筷子和碗,要吃多少拿多少,像吃大锅饭。
李薇薇在往旁边一看,桌桌基本都是这样。
“你爷爷昨晚没有回来。”竹爷爷对乔峰说,“他昨晚上应该在那个老房子过夜了。”
“那房子——”乔峰迟疑地问。
“那房子是你奶奶留下来的没有错。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你爷爷都觉得稀奇,怎么被你知道的,知道你奶奶曾经说过,说希望未来有一天自己子孙后代娶媳妇的时候,就在这个屋子里办。那时候,你父亲忙着上前线,婚礼弄得十分潦草,因此才没有能回老房子来办。而你爷爷,自从你奶奶过世以后,随部队搬了家,再没有回这个老房子,怕是触景生情。你这个主意,我们都不知道是好是坏。”竹爷爷说。
段奶奶接上话:“肯定是好的!这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乔老头本就该面对事实的。他痴情,挺好,可是,总不能把一个好好的房子,他老婆最喜欢的那个房子这么晾着给晾坏了吧。房子不住人,不叫房子叫鬼屋了。”
“呸呸。”段爷爷拦住段奶奶的口无遮拦,“那房子都是要给人办喜事的房子了,你口上能不能留点情。”
“行。”悻悻然的段奶奶,自知说错话,拿巴掌挨了自己脸颊一下,对乔峰说,“峰儿,刚才我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奶奶,没事。”乔峰道,“我等会儿开车去老房子一趟接我爷爷。爷爷奶奶,你们都知道那房子在哪里吗?”
竹爷爷立马说:“等会儿我坐你车,陪你一块去。你媳妇要不要一起去?”
李薇薇欣然应同。
乔钰对奶奶的房子也很好奇,称要一起去。
吃完早餐,几个人坐上一辆车上了路。
路上竹爷爷给几个年轻人心里先吃点底,道:“那房子地段好,就是旧,多少年前的房子,你们想想那时候能建什么样的房子,不就是个砖瓦房。一直不说给你们听,也是怕你们看了失望。你们爷爷肯定想着,不能说房子旧旧的办喜酒,找人拾掇也得拾掇出个样子来。到时候,还得闹洞房是不?”
一听到闹洞房,李薇薇心里给紧张到了。
乔峰表情严肃:“闹洞房的话,也肯定不给人瞎闹。”这是先让自己太太放心。
竹爷爷听了这话乐道:“看来你是都给人打点好了,不让人闹了。你这是擒贼先擒王,先给了段安什么好处了?”
瞒不了家里这些厉害的爷爷们,乔峰说:“他是不敢带头闹的。他要想他以后自己娶媳妇的时候,这叫做先制人。”
坐在后排的李薇薇和乔钰挤在一块笑个不停,难得她们这个哥和老公,如此地在人面前显露出自己很狡诈的一面。
竹爷爷听着她们笑,回头对她们说:“以为他只是会冷把脸?那就错了!当初,他带的侦察排,不仅直接摸到了作战对方的大本营指挥中心,还把人家师长给诱拐出来了。你说他靠把冷脸能把一个师长诱拐出来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李薇薇和乔钰齐声喊。
乔峰脑袋都大了,瞟了瞟揭他老底的竹爷爷,却也无奈。
车子开进老城区的马路,那一条马路两边都是民国时代的建筑,白墙红砖。李薇薇和乔钰宛如看到了电视剧里的场景,脸上露出惊奇。
所以,乔爷爷说的,房子地段好,真是好,没有错!这是曾经洋人居住的聚集地。每栋房子的价格,现在按市价算,得有上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