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说朱子安这么快就在城里看好了房产,当下也来了兴趣,便纷纷要他说一下来龙去脉。
朱子安自然不会隐瞒他们,便将自己求助衙门同僚,去看房订房的经过都细说了一遍,就连向海汉银行借钱买房的打算也照实和盘托出。
宁子敬笑道:“好你个朱子安,原来早就打算搬出去了,看来这小庙是容不下你了!”
朱子安当然看出他是在开玩笑,也笑着应道:“宁兄说笑了,我在这边好吃好住还分文不花,世间哪还找得到这样的好事!只是如今小弟开始履职,这里又距城中兴贤坊着实远了一些,所以才打算搬进城里去住。那处院子环境不错,正好又离衙门挺近,今后做事也方便一些。”
宁子敬道:“刚才听你所说,那院子也不算小了,你一个住也有点浪费。回头就去雇两个仆人,替你打理院子,洗衣做饭,照顾生活。”
朱子安为表明自己坦诚的态度,在初到杭州不久时,便把带在身边的家仆遣回山东了,迄今都是一个人生活。不过在去年乡试之后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跟陶弘方等人混在一起,衣食住行都无需自己过问,自有陶弘方等人的家仆替他一起安排了,倒是丝毫不用操心生活问题。
但如今要从客栈搬出去自己住了,朱子安不可避免会遇到很多生活问题,而最为简便的解决方法莫过于雇一两个有经验的仆人了。
朱子安目前的经济状况肯定说不上宽裕,马上又要举债,再雇仆人着实有点捉襟见肘。不过他也知道宁子敬的建议是对的,要是自己独自搬进那院子里生活没人伺候,恐怕连烧洗脚水这种简单活都干不成,住不了几天就得搬回客栈。
陶弘方注意到的则是朱子安的借款购房计划:“你找海汉银行借钱买房然后分期偿还,虽然的确方便,但那钱借出来可是有利息要算的。以你当下的薪俸水平,一边还钱,一边还要雇佣人,那大概只能把还款期拉长才能承担了。”
朱子安并不清楚借款的利息问题,闻言便问道:“那我若是借钱买房,需要还多少利息?”
“每年六个点上下吧。”陶弘方怕他不懂,又继续解释道:“你向银行每借一百元,一年要还六元利息,一千就是六十。”
朱子安一盘算,每年要还的利息比自己单月薪俸还要多出不少,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有些不划算。但如今口袋里也就只有两百元左右,不找银行借钱,自己上哪去弄这两千多来买房?
朱子安正犹豫间,陶弘方已经话道:“子安不是外人,要不这钱就我们几个凑一凑,先借给子安买房,就不用付利息借钱了。”
朱子安正待推辞,宁子敬已经率先表示了赞同:“那行啊,算我一个。”
哈建义和白乐童也随即表态,愿意帮朱子安这个忙。这几人出身显赫,父辈掌管一国大权,间接控制的产业无数,千八百的小数目对他们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别说借了,就算是送,也不会有多大的压力。既然把朱子安当朋友了,那就权当是做个人情了。
朱子安客气几句,见推辞不过,便索性爽快应了下来。他虽然手头暂时有点紧张,但好歹也是前朝贵族出身,见过大世面的人,若是为了这点钱跟这些朋友推来推去,那反而会让对方小看了自己。
很快众人又回到了先前探讨的话题,海汉与日本幕府之间的军购谈判。几人中只有白乐童因为父亲的关系,全程参与了谈判过程,所以对其中细节也是最为了解。
据白乐童透露,幕府使者增山正利在谈判桌上表现得野心勃勃,虽然求购威严级战舰的打算被海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他并未就此放弃求购高级武器装备的努力,转头又看上了海汉军装备的连步枪和后膛式火炮。
虽然这些武器同样也在海汉的禁售名单上,但增山正利显然没有意识到海汉军售的一个重要原则,即凡是海汉没有主动推荐的装备,都可以默认为非卖品。
当然了,另一种可能是他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还是要厚着脸皮尝试一下,万一海汉出于某种考虑松了口,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只是此次军购谈判是由海汉兵工的当家人白克思主持,增山正利捡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克思主持面向各国的军售活动已经二十多年,什么谈判手段没有见识过,增山正利这些粗浅手段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哂。而白乐童跟在他身边,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白乐童笑道:“那日本使者的思路简单,始终认为我们会将价格视为位,只要出个高价就能说动我们,把最好的装备卖给幕府。”
哈建义问道:“那你父亲准备卖什么给他们?”
白乐童道:“二九式燧枪,还有各地库房里存放的三一式野战炮,都挺适合日本人。”
陶弘方咋舌道:“这些老古董还能卖掉吗?”
白乐童道:“弘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武器定型量产的时间虽然早,但作战性能并不差,而且使用简单,正常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学会,价格也适中,多年来在国际军火市场上一直大受欢迎。”
哈建义也道:“弘方,你别看这些武器老,那也不是谁都能造出来,这些年我们卖出去的二九式燧枪起码有几万支了,各国买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卸仿制,试图偷学我国的军工技术,但从没见有哪国能造出性能与正品相差无几的枪械。只要别家造不出来,那这些武器就仍是作战能力的象征。”
哈建义的话道出了军火贸易的本质之一,能卖出高价乃至垄断市场的装备,并不见得是性能最先进的,但很可能是性价比最高的。而海汉早期研制的武器装备,如今也还在军火市场上扮演着这种长盛不衰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