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成武的年纪与众人相当,也都是高官家庭出身,所以言谈间倒也不会有什么隔阂。
不过白乐童还是对石成武的成长经历有些好奇,主动试探着问道:“石兄既然与我等年纪相仿,那照理说应该也在三亚待过很长时间吧?怎地我好像对石兄没什么印象!”
石成武道:“在下去过三亚几次,但并非去留学读书,只是随家父上京,没待多久就返回浙江了,大概当时也没什么机会结识各位。”
“所以你不是在三亚完成的学业?”白乐童惊奇地追问道。
通常驻守海外的海汉高官都是在子女幼年时就将其送回三亚就读,以保证其所接受的通识教育不会与主流脱节,待学有所成之后再返回父辈所在的地方。还有一些人在三亚读完中学之后就直接留下了,以便后续能在京城谋个好职位,比如哈建义便是这样的情况。
而石成武似乎是一个少见的例外,居然没有在三亚留学的经历,也难怪白乐童等人对他没什么印象了。
石成武对此倒是没什么忌讳,很大方地解释道:“家母是浙江人氏,所以在下早年在宁波、杭州等地的书院求学,也方便就近侍奉父母。”
白乐童愕然道:“那石兄所学,岂不都是前明那些经史子集的东西?”
石成武微微摇头道:“那倒不是。在下自幼所学,仍是以我国所制的教材为主,与各位并无二致。到前明治下地区游学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增长见识,了解民生。”
话虽如此,众人心里却不太相信。就算他们幼时所学的课本一样,但在三亚为穿二代授课的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这石成武在浙江又如何能享受到同等的教学条件。
他们却不知这石成武的母亲曲氏也是官宦家庭出身,当年石迪文娶亲,未尝不是看上了对方家庭在当地的影响力。而石成武作为双方联姻的结晶,代表的是两大地方势力的共同利益,打小便享受各种顶级资源,教育方面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没有被安排回到三亚接受正统的海汉教育,但其所学也是天上地下无所不包,远不止四书五经而已。而且石成武从小便在东海各国间游历行走,其经历和见识也远非一直窝在三亚的同龄人可比。
在场几人之中,也只有王安国与其相识较早,对石成武的实力有所了解。但当下这种局面,倒也无需主动声替石成武辩解。
石成武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口水,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询问众人到杭州之后是否已经安顿妥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
众人闲聊一阵,管家莫元又来到厅中,称石迪文已经送走访客,请众人移步到宴会厅用餐。
石迪文见众人到了,便招呼他们落座:“今日是家宴,也没有外人在,大家都可轻松自在一些,不必太拘束。”
果然石迪文并没有安排其他陪客,让妻妾和年纪较小的一双儿女出来与众人见礼后,又让她们都离开了,只留了长子石成武一同用餐。
或是担心陶弘方等人吃不惯江浙口味,这顿宴席倒基本都是地道的海汉风味,连酒水也都是海南岛那边所产。众人连连举杯,感谢石迪文的款待。
酒过三巡,石迪文放下酒杯道:“我这里很少会有这么多年轻人来做客,看到你们,就像是看到了二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样。那时候我和你们的父辈叔伯们刚到三亚,那里还只是一片荒芜的偏僻渔港,但我们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畅想,若干年后统治天下的场景。”
众人见石迪文谈及正事,也赶紧都放下手中的酒杯筷子,恭敬地聆听他的言。
石迪文道:“我们这一代人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完成了当年到三亚时制定的目标。但走到这一步之后,我们的国家要如何继续展下去,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新的挑战。不过作为你们的父辈,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体和精力都已经开始衰老,有很多新的挑战也只能交给你们去完成了。你们对自己可有信心?”
王安国应道:“石伯父过谦了,您正当壮年,何来衰老一说?我等后辈也需要叔伯们继续教诲提携,方可在未来继承大业。”
石迪文笑道:“你也不用安慰我,说起来我已经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你们的父辈有不少岁数比我还大一些,又还能干得了几年呢?迟早都要把国家托付给你们!”
“但在那之前,必然会要求你们经过重重考验,有足够的能力来治理国家,我们这一代人才能安心交接。”石迪文的眼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你们的父辈将你们派到杭州来办事,也未尝不是在考验你们的能力。事情办得好,未来就可放心委以重任,办得不好,那大概就得再回炉学习学习。”
石迪文一语道破众人被派来杭州的真正原因,在场的年轻人都沉默不语,各自琢磨这话里所蕴含的意思。
石迪文接着说道:“改朝换代,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稀奇,但我海汉国的出现,绝对算是前所未有之大变局。或许你们当下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或许要再过十代、二十代人,才能了解这一次的朝代更替对全世界的影响有多大,但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都是历史的参与者和塑造者,你们所做的事情,就跟你们的父辈一样,今后会被写入史书,流传后世!”
石迪文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们或许还不太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作为父辈,我们这一代人会继续给你们指引前进的方向。但再过些年,就得由你们来引领这个国家继续前进了。所以从当下开始,我希望你们能够提起干劲,完成好每一项交给你们的任务,这是为你们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陶弘方肃然应道:“晚辈定当努力,不负重托!”
众人回过神来,也都齐声响应,心中却在各自琢磨,为何石迪文要在接风宴上表如此郑重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