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对年轻的情侣就在路边看着,目眩神迷,不可自拔。
他们从来没想过,七月半简简单单的路边烧纸,居然还能有这样稀奇的祭拜方式!那绿幽幽的烛光,无风也飞的满地都是的碎纸钱,还有肉眼可见的,热气腾腾的粥刚放到地上,瞬间就变得灰白冰凉……
难不成,这世间,还真有鬼魂?
女孩忍不住抖了抖,然而想起家中的那个亲戚,还是咬牙坚持站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看着。
而在何青眼里,这个世界,又跟旁人不一样了。
盛的满满的粥碗刚一放到地上,旁边就会伸出一只灰白的手来把它端起,它们可能纤细青白,也可能骨节粗壮,但无论是哪一种,动作都是急不可耐的。先是深深呼吸一下里面香火的味道,再直接大口大口吞咽,不过三两下,粥碗就空了。
看不清楚面孔的孤魂把粥碗放下,顺势挤到旁边,去跟别的鬼一起,争抢那面额巨大的纸钱……
视野又重新变得鲜艳起来,何青看着地上那一碗冰凉灰白的粥,熟练的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倒,立刻又盛上下一碗……
她在这边忙的不亦乐乎,有引魂香和引路烛在旁边加持,越来越多的鬼魂齐齐涌过来,都想获得阴米和钱财。这样一碗阴米,可保他们阴魂一年内轻易不散,比别的什么都有用。而纸钱一到他们手上,就扎扎实实是他们能用的冥币了。这样一个碎角,也比人间界烧的那些天地银行的几亿面值更顶用。
夜风潇潇,已经接近零点了。
前边转角处一排排的摊档都已经开始收摊了,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到这个点了,这条僻静的道路上,已经是彻底没别人了。
不,还是有的。
那个女孩和她男朋友,两人一直在那里等着。
这晃晃荡荡挤挤挨挨的孤魂重重叠叠,但任凭大家如何拥挤,都没人敢挤到何青身上,她的身上,不光有鬼魂喜欢的深重阴气,还有更加鼎盛的灵力气场和一般鬼魂根本不敢接触的浓郁金光!
十二点差五分。
后边还有三个鬼魂,何青正在盛最后的一点粥,刚把粥碗放到地上,她的手就突然一顿,周围两侧的道路,突然变得更黑了。有浓重的夜色慢慢像两侧的路灯侵蚀,一步步一寸寸,如同被墨色侵染的画卷——
“到时间了。”
她突然后退一步,面前空出一片地来,最后一个鬼魂也擦擦嘴,放下了手中的碗。
风又一次呼啸而来,卷起地上散乱的黑灰,让它们变成更细更小的微尘,倏忽不见。
而这一片密密麻麻面色青白的人,则如同被什么牵引,一步步迈向更深处的黑暗。
何青把东西都收拾好,奇怪的是,那口大铁锅明明没有洗,此时在路灯的照射下,居然散出阵阵温润的白色荧光,就仿佛它从来不是尘烟蕴出的五谷之地,而是细心打磨的工艺品一般。
垃圾桶满满都是灰白色、带出点点腥味的残粥,这粥刚才是一碗一碗的倒的,重量不显,但此时,明显是更重了。就以何青的大力气,此时提起来,如同一桶沉甸甸的水泥,感觉更吃力了。
她看看时间,的确零点已过,耗费了一晚上,摄灵香最后都动用了,就唯恐离得远的孤魂神志模糊,一时赶不回来。
再看看垃圾桶里满桶白的粘稠状物体,这种被鬼物收摄过生气灵气的东西,就算做肥料,也是半点营养都没有的。她直接指尖一搓,有微小的火星迸在上面,随即被何青直接弹上去,在水一样的垃圾上“轰”的一声,整个桶里的垃圾都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包括那些液体状的粥。
见何青随手拎起铁锅就要走,一直在旁边看奇迹一般的女孩立刻回过神来,连声呼喊:“大师!大师别走!”
今天一天也实在够折腾的,何青又累又困,真扛不住了,看这女孩一脸期待又揪心的样子,她随口把手机号报了出来:“……有事明天再说吧,今晚太累了。”
说完,转身带着口罩就跑远了。
临到宿舍,她抬头看看夜空,万籁俱寂,夜色沉沉,她微微一笑:“明年这个时候,就要更热闹了。”
而在此时,中宣街丽水小区,中年男人正双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虚虚跪在键盘上。
“老婆,我,我错了……”
不好!说话间太激动,忍不住动了腿,这不,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打开的Word文档上,立刻又是三个乱码出现。
中年男人神色一僵,双手忍不住攥紧了裤腿,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凭空提起来,不再接触到这个。
他堂堂一家之主,此时的模样实在太凄惨,连他六岁的女儿都看不过去了,跑过来对妈妈求情:“妈妈,不要惩罚爸爸了,他好可怜的,键盘那么硬,肯定特别疼。”
中年男人眼泪汪汪:这才是爸爸的好宝贝啊!
“我有两包小浣熊,妈妈,你原谅爸爸吧,可以跪小浣熊的。”
……
“……噗!”
中年男人脸一黑,瞬间觉得人生无望。
他不禁赶紧检讨:“老婆,老婆我明天还有事,不能再这样了……明天!明天我就去找那墨宝斋得老板,我四,我再也不买他的东西了!”
“媳妇,就一万块钱,咱们上几天班就回来了,用不着这样啊……”
敷着面膜的女人从卧室走出来,看着跪在键盘上一动也不敢动的男人手指按在面膜纸边缘,不冷不热的说道:“哟!一万块钱挣几天就回来了……你上下嘴皮子一碰,那钱都不是钱了是吧!让你出去买点纸,几十块钱的事,你愣是给办的价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你能耐了啊你?我告诉你,今天这就是教训!要不是看在你是一片好心为我爸和我,这Word文档上有几个字节,你就给我跪多少分钟!”
门边,女儿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的看着他。
女人噼里啪啦说完一通,最近频繁做梦带来的烦躁似乎也消失了,她吐出一口气:“算了,你不是说今晚烧的那些跟平时不一样,都是底下用的着的吗?等今晚看看我爸怎么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