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明媚,大梁城内人来人往,十分繁华。
明月酒楼,凌睛眼光锐利,灰衣年轻人动作虽小,他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西蜀唐门是凌家世仇,凌睛见这名唐门弟子在闹市杀人,存心嫁祸,便抽出长剑,跃出窗门,剑锋直指灰衣人。
凌睛身法极为灵活,也在人群中穿来插去,跟着灰衣人的身影,转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侯云策也来到了窗棂之前,见隔壁房间又窜出一条身影,正是长相与小琳相似的柳青叶,她是出家人衣饰,动作轻便,几个闪跳,就到了酒楼旁的房顶之上。她越过两个屋顶脊背,然后纵身往下一跳,也消失在侯云策的视线之中。
侯云策望着两人背影有些皱眉,街道上已是一片喧哗。
出了人命,围观的人群脸上带着过瘾的表情,吵闹着退后十步,留下了一片空地,只有回骨人阿迪疯狂地挥动短刀,看到几个人要靠近同伴尸体,便用回骨语骂道:“不许过来,谁过来就杀了谁。”
侯云策不懂回骨语,看着师高月明,道:“你听得懂吗?”
师高月明点头道:“能。”
两人出楼,师高月明对着阿迪道:“你是甘州回骨还是兰州回骨,到大梁来干什么?”阿迪仍旧挥动着手中短刃,师高月明重复了一遍,他才停了下来,闻听亲切的回骨语,他如见到亲人一般,声音开始哽咽起来。道:“我是兰州回骨,是卓玛派我们到大梁来的。”
师高月明将回骨语复述了一遍,侯云策奇道:“卓玛?是不是葛萨的娘子。”得到肯定回答后,侯云策更是奇怪:“为何是卓玛,葛萨在做什么?”
阿迪狂怒半响,也有些累了,他坐在同伴的身边,骂道:“侯力,回大堡以后,我要杀尽所有唐人。”
听了师高月明复述,侯云策脸色一沉,道:“杀人者是西蜀唐门,要报仇,你们尽管到西蜀去找他们,若你们回去敢杀一个唐人,我一定将兰州回骨杀个鸡犬不留。”
阿迪脾气暴燥,正在伤心时,听闻此语,腾地跳将起来,挥刀就向侯云策砍过来,这一刀含怒出手。刀光带着风声扑面而来。
侯云策回大林有七年多了,这七年来,每日早上练拳,晚上练天遁功。因而,虽然多年位居高位,身手仍然一点也不含糊。短刀就要近身,他迎着刀光,身体微侧,短刀刀锋从鼻尖划过,侯云策右手擒住阿迪手腕。也没有见到什么动作,阿迪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迪在地上挣扎了一会,这才勉强站了起来,持刀之手已软软的垂着,看来已被下了关节。
曹彬眼前一亮,赞道:“李将军好历害的身手。”
阿迪俯下身,用左手捡起地上地短刀。又冲了过来,侯云策身形微动。阿迪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下被摔得极重,挣扎数次,也没能爬起来。
侯云策当年和兰州城主吐少度交过手,知道回骨汉子素来悍勇,便道:“别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兰州城主葛萨在做什么?”
师高月明随即又用回骨话复述一遍。
阿迪坐在地上,仰着头道:“城主率兵正和甘州人打仗。”
兰州回骨本和甘州回骨是一家,十几年前,兰州守将吐少度自立门户,两家因此结仇,十年间,大小交战不断,吐少度死后,葛萨娶了青海湖边大蕃头人的女儿卓玛,兰州回骨与青海湖边吐番人结成联盟,一东一西威胁着甘州回骨。
侯云策心道:“甘州和兰州打仗?军情营怎么没有报上来这个情报。”
另一队黑雕军军士和大梁府衙役几乎同时赶到了明月酒楼前,大梁府衙役皆是办案老手,见到回骨人死状,便知是中了剧毒,一位头领模样的衙役走过来,正准备问话,忽然见到站在一旁的曹彬,吃了一惊,道:“啊,是曹将军,小的有礼。”
曹彬认识这位头领,笑道:“有小哥在此,这件案子定然能破。”
衙役头恭敬地道:“天子脚下,这些胡人也敢惹事,真是不要命了。”
衙役打量了四周,道:“将军,今日公务在身,不敢耽误,办了此事,小的到府上拜见老夫人。”
衙役头子也是大梁府有名人物,以前是城南尉,因办案得罪了当朝权贵,差点被砍头,他和曹彬母亲是同乡,算起来和曹彬算是同辈,曹彬就出面将他保了下来,性命无忧。城南尉却当不成了,除了办案了得,他身无长技,就到了大梁府里当起衙役头子。
衙役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侯云策和师高月明眼生,道:“你们是谁,跟我们回一趟大梁府。”
曹彬在一旁解释道:“小哥,这是黑雕军李将军。”
领队的黑雕军伍长对于黑雕军将领极为熟悉,见一位陌生人冒充李将军,立刻走了过来,道:“黑雕军没有这样相貌的李将军。”
曹彬狐疑地看着侯云策和师高月明。
侯云策亲卫队长期保持在百人左右,亲卫们干上一两年,就会放出去当伍长或都头,这名伍长正是刚放出去不久的亲卫。侯云策笑道:“刘一刀,陈猛是我小兄弟,你忘了吗。”
亲卫们皆熟悉侯云策的声音有,师高月明化妆之时,特意放了一块变音石,将侯云策的声音也变了,故而刘一刀并没有听出侯云策的声音。刘一刀心道:此人虽然面生,却叫得出自己名字,又知道头顶上司是陈猛,想必真是黑雕军中之人,如今黑雕军人数大增,确实有许多胡将叫不出名字。
他拱了拱手,道:“恕在下眼生,陈将军马上就要过来,请稍稍等一会。”他转过身去,对一名军士道:“快去请陈将军,说有故人在此。”
刘熙古做为杨光义帐下节度判官,对黑雕军中名将大多有耳闻,李云凭空而出,原本就是有些奇怪,现在连黑雕军低级军官也称军中并无如此相貌的李将军,他疑心大起,就抱着手臂静看好戏。
侯云策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对曹彬道:“曹将军若有事,就请先行,我们后会有期。”曹彬也存和刘熙古相同的心思,假意怒道:“好大胆,怎敢对将军如此无礼。”
刘一刀根本没有将曹彬瞧在眼里,眼睛朝上,并不回话,态度颇为倨傲。
街道拐角处传来了马蹄声,陈猛带着几个亲卫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他在马上骂骂咧咧道:“从哪个地方冒出的李将军。”
围观的人群见战马到来,未等骑手喝斥,立刻主动让出一条通道,陈猛历练多年,和郑州当贴身亲卫之时已大有不同,他瞧见“李云”,稍加疑惑便明白事情原委。师高月明只是改变了侯云策相貌和声音,体形却变不了,陈猛曾是多年贴身亲卫,对侯云策熟悉得不能太熟悉,看到这个体形,陈猛就将脏话收回肚里。
“陈郎,大名府的糖饼可好吃,李云可想吃得紧。”侯云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化妆之技,抢先提醒陈猛。
在大名府,侯云策曾经带着陈猛、杜刚到闹市吃各式小吃,吃完之后,就遇到了刺杀,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道,陈猛一听这话,双眼一转,又瞧见一旁师高月明的蓝色眼睛,顿时明白李云是侯云策的装扮而成。
陈猛翻身下马,恭敬地行过军礼:“李将军,好久不见,别来可好。”
刘一刀见陈猛如此,知道来人真是黑雕军将军,而且职务肯定比陈猛高得多,否则鼻孔向来朝天的陈猛绝对不会如此恭敬,也赶快过来行礼。
刘熙古知道陈猛是侯云策亲卫,见他对李云如此态度,料来李云在黑雕军中地位极高,刘熙古想到刚才翰林之语,暗道:“这一次看来赌对了。”
侯云策不想在街道上过多纠结,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找了一个借口,带着师高月明扬长而去。
侯云策成为侯相以后,百事缠身,根本没有机会自由自在地在街道上闲逛,这一次化妆出行,不仅自由,还遇到了很多平时不可能遇到地人和事,这让侯云策很有些快乐和又有些感慨。
两人在街道上随意地走了一会,师高月明的眼光全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珠宝店、香囊店、绸缎店以及各类小吃店,都让师高月明留连忘返,侯云策自觉平日亏欠她太多,就由着她的性子。
进了一家香花店,这个店很奇怪,将鲜花压制成干花,即保留了香气,又不易腐烂,师高月明进入了香花店以后,眼神都直了,再也移不开脚步了。
一个男人在香花店磨蹭已经够让人受不了,更何况两个男人,在香花店伙计殷勤又有些怪异的目光之下,侯云策便落荒而逃,师高月明似乎忘记了她的“男子”身份,每一种香花都拿起来品味一番。
侯云策无聊地站在香花店门前,他看到对面有一家药店,药店前立有一根大大的招牌,上有“大林药王”四个字,侯云策将目光从飘摇的招牌往下移动,忽然他现药店门口有一溜细细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