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进了卧室,向着墙壁上的时钟看去,就见已是夜里十一点。
她收回目光,就见女儿还不曾睡,只立在窗前静静地出神,林母看在眼里,便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将手中的牛奶搁下,拿了件外衣披在了女儿身上,看着女儿高高隆起的腹部,话语中便是含了两分责备,道:“夜里风凉,怎么也不知道披件衣裳?”
林晗雪回眸,向着母亲看去,和她轻声说了句;“娘,这个时候,远霆那边的天应该已经亮了。”
听着这句话,林母便是晓得女儿在思念丈夫,几乎眨眼间,她们已经在英国住了将近半年,在这一百多天的日子里,她知道女儿的心一直系在中国,系在顾远霆身上,此时看着女儿身形单薄的站在那,似乎要经不住肚子般,林母心里一阵难受,只劝道:“冬儿,你将心放宽些,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你这整天悬着心,对孩子也不好。”
“我知道。”林晗雪的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许是感念到了母亲的心绪,腹中的孩子也是不安分的动弹了起来,林晗雪伸出手抚了上去,和母亲哑声道;“可我太难受了,我只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我不敢去想他,一想起他,就好像有人捏住我的心一样,娘,我很担心他……”
林母听着女儿这番话,只觉心酸极了,忍不住将林晗雪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和女儿不停的安慰道:“别怕,他是主帅,他不会亲自上战场的,他会没事的。”
林晗雪的眼睫挂着泪珠,她握住母亲的手,只轻轻摇了摇头。
林母见状,心里自然也是难受,别说女儿,就连她每逢想起顾远霆以及那样多的将士在国内浴血奋战,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而她们一家却在此处安然度日,每念及此,林母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既是焦心,又有惭愧,又何况女儿,她还这样年轻,膝下女儿年幼,腹中的孩子又即将诞生,此时的她是最需要丈夫的时候,可她的丈夫却在万里之外,每天都要面临着生死,她的心境,可想而知。
“冬儿,”林母叹了口气,满是心疼的看着女儿,“听娘的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重身子,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咱们电报给他,有这样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闻言,林晗雪终是和母亲点了点头,只让母亲扶着自己慢慢的向着房间里走去。
快到卧床时,林晗雪却是突然停下了步子,一旁的林母微怔,只问道:“冬儿,怎么了?”
林晗雪攥紧了母亲的手,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只小声喘息道:“娘,我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林母慌了神,连忙将女儿扶上了床,她的手指触到一片黏腻,低眸一瞧,但见林晗雪的裙摆已是让血水打湿,林母忍不住颤声道;“冬儿,你要生了?”
林晗雪已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她握着母亲的手,哑声和她道:“娘,快,你快去喊人……”
林母听着女儿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只匆匆忙忙的冲出了卧室,未过多久,嬷嬷与丫鬟们皆是纷纷上了楼,围在林晗雪身边,忙做了一团。
“冬儿,你别怕,别怕啊!”林母握住了女儿的手,看着女儿因着疼痛而惨白下去的小脸,又是早产,只心疼的掉下泪来,林晗雪大口呼吸着,和母亲吃力的说了句:“让人带好爱林,不要吓着她。”
“好好好,你放心,爱林那有奶娘和丫头,她睡得好好地,等她醒来,你就给她生了个弟弟了。”林母为女儿拭去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安慰道。
林晗雪的身体本就孱弱,这一胎自有孕后又一直担心丈夫的安危,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虽不是头胎,却仍是难以将孩子娩出来,一直折腾到天亮,孩子仍没有落地的迹象。
“冬儿,你别睡,你再用些力气,孩子很快就出来了。”林母满头大汗,只不停喊着女儿。
林晗雪脸白如纸,腹中绵绵不断的剧痛几乎要折磨着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她近乎脱力般的躺在那,和母亲小声吐出了几个字:“娘,我没力气了……”
“冬儿,冬儿……”林母心下一颤,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慌忙将床头的一张相片拿了起来,放在女儿面前,与之道:“冬儿,你快瞧瞧,你瞧瞧!”
林晗雪微弱的睁开眸子,她看着母亲手中的相片,那是在金陵的时候,她与顾远霆照的,相片上,男人一袭戎装,越显得剑眉星目,英武不凡,他的大手揽着她的腰,正在那里笑着,而她则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唇角也是噙着温婉的笑意,两人看起来是那样的登对,委实是一对璧人。
林晗雪近乎失神的看着丈夫,她艰难的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相片,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只微弱的喊着丈夫的名字,腹中的剧痛又一次袭来,这一回,林晗雪却是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几乎豁出性命,去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楼下的客厅中,林文彬夫妇只坐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啼声响起,林文彬眉心一跳,连忙对着一旁的妻子道:“你听听,晗雪这是不是生了?”
“对,生了生了,老天保佑,晗雪总算是生了!”汪馥仪双手合十,只向着半空中拜了拜。
看着丫鬟下楼,林文彬当下拦住了她,问道:“怎么样,是男孩还是女孩?”
“夫人生了个男孩,老太太不放心,央我去请医生呢。”那丫鬟说着,便是匆匆离开了客厅,向着外面跑去。
“晗雪总算为顾远霆生了个儿子。”林文彬感叹道。
“只可惜这个儿子来的太迟,顾远霆现在还在沪城打仗,就连自己有了儿子,都不晓得。”汪馥仪说着,也是叹了句。